傍晚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吃完晚饭，刘秀娃站在屋檐下看了一眼：“明儿还得下。”
虞晚也探头去看天，黑乎乎一片，屋内的煤油灯完全照不透院子，只能听见哗啦的雨声在逐渐变大，农家人都有经验，什么时候会下雨，下雨能下多久，他们心中有数。
突然想起件事，虞晚问：“那明天大家是不是就能休息了？”
刘秀娃应声：“嗯，能歇歇。”
干农活没有休息日，全看老天爷让什么时候休，就什么时候休。
不过下雨不能去田里，勤快人也能找出不少活来，刘秀娃道：“妈明儿个给你绣鞋面，你想要什么花？”
虞晚踢了踢脚，她现在穿的鞋就是刘秀娃做的，把破旧衣服剪了，用面糊一层一层糊厚，晒干，再一针一线纳成鞋底，至于鞋面，不讲究的直接缝，讲究的会在鞋面上绣一些花。
她想了想：“我要喇叭花。”
刘秀娃高高兴兴答应：“行，给你绣两朵。”
屋内其他人在看俩小孩写的数字，其乐融融。
……
隔日清晨，大雨如注，虞晚是被雨声吵醒的，她迷迷糊糊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冷气激得起鸡皮疙瘩。
西北就这样，一下雨就降温。
虞晚看着泥泞的院子被大雨滴砸出了不少小水坑，滴滴答答的雨点前赴后继在小水坑里溅起水花。
堂屋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让盯着水坑出神的虞晚彻底清醒过来。
她皱了皱眉，不是小孩在哭，可应该也不是她家的大人们啊，完全没有端倪，没发生什么坏事。
虞晚小心沿着屋檐，往堂屋那边蹭去。
越走近，被雨阻隔的哭声就越大。
虞晚看见家里人几乎都在，而且个个都皱着眉，刘秀娃一脸不屑，明显是看不起某人的样子，虞晚几乎要以为是她妈和人吵架了。
然而她又注意到，二嫂林爱娣手里拉着个姑娘，那哭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林爱娣也在哭，只是没出声，悄无声息，一味流眼泪，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都肿了。
姑娘穿的衣服已经被雨淋透了，布鞋上沾了一指厚的泥，裤腿湿哒哒的贴着小腿。
虞晚悄悄拉了拉刘秀娃的手：“妈？”
刘秀娃一看见心肝疙瘩，立刻就变了神色，她拉着虞晚走到门口：“醒啦，饿不饿，妈给你热饭去。”
虞晚连忙拦住：“早上没胃口，不着急。妈，这是谁？”
刘秀娃翻了个白眼：“你二嫂的娘家妹子，林养娣。”
虞晚要被恶心吐了：“这什么名字啊！”
刘秀娃往二嫂那边看了一眼：“小点声，这么起名字的多了去了。”
什么招娣盼娣等娣，娣字跟个钉子户一样，中间的字倒是随便换，爱男扶男的心连藏都不藏。
刘秀娃作为爱女如命的人，当然很瞧不上这种行为，但她又生活在一个到处都是x娣的时代，所以她的态度要比虞晚平和许多，习以为常。
虞晚皱着脸，表情嫌恶，真是烦透了。
刘秀娃拉虞晚走：“你还是去吃点饭吧，别给你二哥二嫂再添堵了。”
虞晚：“我哪有给他们添堵。”
刘秀娃看她：“你上次就指着你二嫂，笑话人家名字，是你二嫂想叫这名的吗？”
虞晚尴尬了，啧，这原主，竟干损人不利己的事。
她心虚了，顺从地跟着刘秀娃走：“对了，妈，那这大早上的，哭啥啊？”
刘秀娃悄声跟她解释：“早上天没亮呢，那姑娘就来敲门了，边敲门边哭，吓了大伙一跳，开门问她话，啥都不说，只是哭，刚刚缓了缓，才说了点，她家要拿她去换亲。”
“换亲？！”
刘秀娃：“小点声！”
虞晚太震惊了：“她换的哪门子亲啊！”
刘秀娃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你二嫂家的情况。”
虞晚想了想，具体的还真不知道，她记忆里只有二哥非要娶二嫂，她爹不同意，最后迫于无奈答应的场景。
刘秀娃道：“你二嫂家是三组的，穷的十里八乡都有名，别人穷是吃不上饭，她家穷的哎，要什么没什么。”
“生了七八个女儿追儿子，到现在，养活的，只有三个女儿和那一个儿子。家里六口人，吃饭的碗都没有，回回做好饭，一个豁口破碗轮着用。”
虞晚心情复杂，他们家未必没有招娣盼娣的名字，只是，招娣盼娣早在饥饿困顿中离世了吧。
刘秀娃神色不大好：“你爹瞧不上那家人，活不好好干，不想着多拿工分改善生活，满脑子只有生儿子生儿子，你二嫂的妈不是在怀孩子就是在坐月子，能挣几个工分啊。当初他不同意你二哥结亲，就是嫌那家人烦，怕你二嫂受她爹妈影响，回头也是个榆木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