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冬的日头羞涩,一过正午便忙慌躲回了云雾深处。几日未有大晴,白雾缱绻,辨不清是凝滞的水汽,亦或是这满城的袅袅檀香。
小院后门边的梧桐枯乱,挨着墙的枝桠上还腻着几饼零星的积雪,迟迟不肯化去。
“稍等。”沈屹初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随即如往常一般纵身翻墙而入,自院内将夏明熙迎了来。
四顾无人,庭内桃树残枝裸露,厨房处传来炊烟袅袅,隐约能听见“乒乒乓乓”瓦罐碰击的响动。
两人循声走近,只见一娇小单薄的身影正披着个粉青袄子,背着身蹲在灶头旁。李衿荷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噼剥作响的柴火,对院子里的动静全然不觉。
夏明熙嘴角上扬,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她枯枝挽的髻,还有蓬松袄领半遮着的白皙后颈。
细细数来,今日该是他第三回见这小药奴了。不曾想这叛逆的小丫头,还能有周身烟火气熏染,捣鼓锅灶蒸笼的一面。
沈屹初见她未有察觉,拿剑鞘轻碰了碰门框。
李衿荷闻声回头,先是一愣,转而浮起了笑。她未起身,只仰着脑袋细细打量起了来人。
眼前一白一黑的两道身影,背光而立。翰墨洇洇,半纸留白,恰如妙笔丹青留驻的一刹芳华。
而此刻的李衿荷未施粉黛,双颊因柴火熏得红扑扑的,整个一粉糯可人的团子缩在灰白的灶墙边,亦是引人垂涎。
三人相峙,半晌无言,终是李衿荷拍了拍身上的袄子,打破了沉寂。她笑意甜甜地提步迈向夏明熙,眼尾还勾着一丝娇媚,欣然问道:“是你?”
夏明熙被那晶亮的眸子晃了眼,不禁绽开了笑容:“还认得我?”
“那日乾坤台上……是你救的我?小王爷?”
夏明熙微挑眉梢,并未否认,转而漫不经心道:“打算如何报答我?”话音未落,便径自往那灶上的蒸笼走去,闪身避开了李衿荷探究的神色,问道,“在煮什么呢?”
李衿荷莞尔,大方走至他身侧,将蒸笼一掀。霎时,米香扑鼻。她用纤细白嫩的小手挥了挥,轻轻扇开涌起的水雾,一朵朵米白的花糕便缓缓露出了真容。
“李姑娘好手艺。”夏明熙笑看了她一眼。要说先前对这小药奴只有三分好奇,眼下便又添了两分。因着这小小蒸笼里腾起的蓬勃生机,冷不丁涌入了双眸。
李衿荷眉眼弯弯,对这夸赞很是受落。随即,她拿过一早温热了的碟子,铺上一张油纸,又将蒸笼里花朵形状的米糕依次摆了出来。甜香顺着热气蒸腾而出,朵朵白糯里透着各色馅料诱人。
夏明熙背着手,静静等着这小丫头向自己献宝。岂料李衿荷摆弄完,将碟子一托,直接举到了他的鼻尖,问道:“香么?”
夏明熙微怔,未防备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当下便笑出了声:“呵……挺香。”他自盘里拿起一块,吹了吹,热烘烘地下了肚。面皮爽糯,豆仁爽脆,甘香在齿间缓缓铺开。
“如何?”李衿荷问道。
夏明熙歪头,浅浅一笑:“诸味纷呈,不错。”
李衿荷甚为得意,继而转向了倚靠在门边的那人,不改笑靥道:“尝尝?”
沈屹初抱臂而立,寒着面色打量了她一番。这满目的温馨落在他眼里,却是分明的假意讨好。他握剑的手微不可察地紧了紧,淡淡开口:“不必,我已用过午膳。”
李衿荷双手托碟,半晌才悻悻然放下,一脸小女子遭了冷落后的委屈模样。可面前这人就是油盐不进,丝毫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意思。
“他向来不喜这些。”身后的夏明熙解释道,随即拉着沈屹初在院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未几,李衿荷也挨着夏明熙坐下,双手捧着个脸大的汤碗,里头斜搭着两个瓷勺。
只见清亮的汤水上洒着点点翠绿的葱花,馄饨皮擀得薄薄的,像一尾尾金鱼游动。
夏明熙瞥去一眼,问道:“有我的么?”
李衿荷用瓷勺兜起一尾馄饨,递至夏明熙眼前:“只一口,余下的是为我自己留的。想来,小王爷应是用了午膳才来此的?”
夏明熙笑眯眯看着李衿荷,不出声,手上亦未有动作。
李衿荷举得累了,刚要收回手,便见他双唇凑进,一口吞下了勺里的那尾鲜肉馄饨,随后抹了抹唇角,笑道:“淡了些。”
“是么?”李衿荷因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怔,恍惚听了这么一句,竟忘了换勺,直接往碗里兜起一勺汤水,细细品了品,道:“不会啊,哪淡了?”
仰头见着那人唇边浅浅的笑意,才恍然回神。她装作若无其事,垂头细细咀嚼,双颊隐隐发着烫。一旁的夏明熙却是心情大好。
“听闻先前你伤的挺重,好些了么?”夏明熙问。
“好多了,多亏了……沈公子悉心照料。”李衿荷错身望向另一侧的沈屹初,意料之中,未得回应。
夏明熙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