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臣弟吧。”青年抱歉地双手作揖,“臣弟乃卫国公宇文直,可惜双腿落了残疾,无法起身给皇嫂行礼,还请见谅。”
宇文直?
是宇文邕口中那个虽然明面上归属宇文护阵营,但实际与他在暗中互通有无的宇文直?
不对,她怎么总感觉怪怪的……她记得历史上宇文直……宇文直……
他干了什么来着?
唉呀,脑筋突然又不好使了。婉颜暗自生闷气,又朝宇文直笑道:“不碍事,不碍事。”
“皇嫂若是信得过臣弟,就让臣弟陪同鲁国公殿下进紫极殿吧。”宇文直令侍从将他的轮椅推至宇文赟跟前,又伸出修长的手指去牵宇文赟,语气就像哄小孩子那般温和,“赟儿和我这个皇叔还算亲近,毕竟我们……大概有些相似。”
相似?
一个别扭,一个温柔;一个爱舞刀弄剑,一个一看就是文人气质……
他们……真的像吗?
见婉颜若有所思,宇文直并未多加等待,他自然牵过宇文赟的手,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宇文赟神色古怪地张了张唇,却最终一言不发,只是向婉颜行了个礼,就推着宇文直向前走去。
他的背影似乎有些僵硬,但在消失于转角之前,他再也没回头看她一眼。
啊,她居然就这么被抛在原地……怎么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尴尬……
……
“你还真放心把鲁国公交给宇文直啊。”
“哎?”
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此话听来着实莫名其妙,顾不得什么庄重的形象,婉颜迫切想要找到声音的主人。
“在这里。”那个离她并不遥远的声音从斜前方的柱子背后传来,“或许——我该叫你一声小妹?”
他自己从柱子后走了出来。
来人同样头戴金冠,然而不同于宇文直的是,他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戏谑神色,仿佛看戏般玩味地见证刚才的一切,一双墨色瞳仁里说不出是善意还是反感,她能看到的,只有那无尽的黑。
就像永不结束的长夜。
夜晚最能包容一切——无论是金灿灿的冠冕或王座,还是滴着鲜血的利剑与滚落的人头,抑或是奔流不息的河流与亘古高耸的峻岭——它都能容得下,将它们悉数融进无边无际的浓稠黑暗中。
这就是他的眼神。
“小妹?”见男人并不行礼,她也没回礼,而是饶有兴趣地打量他,“阁下是唐国公吗?”
可是按年纪来说,唐国公不可能如此年轻啊。
他轻轻摇头,又指了指头顶:“认得这顶冠吗?”
婉颜眯了眯眼,该冠饰有金珰,款式更加复杂,确实与她之前在文官里见过的进贤冠规制不一样。
“这是武冠。”男人笑眯眯地回应,又佯装失落,“唉,原来我这么不受小妹待见,小妹都进宫几个月了,竟还不识得我。”
武冠……由武官所戴,他又喊自己为小妹,知道自己刚进宫几个月……
“呃……”婉颜嘴角抽搐一瞬,“你该不会是……杨……”
“杨坚,正是在下。”
他笑得爽朗肆意,仿佛不为繁文缛节所束缚,只是任意而为:“那天陛下命我姐夫认你为义妹,我也在场。”
“那杨大将军怎么认得我的模样?”看到杨坚那甚至有些轻浮的笑容,加之方才有种自己被耍的不爽,婉颜加重了“杨大将军”几个字。
“实不相瞒,我是从紫极殿溜出来的。”他看起来似乎颇为自来熟,语气轻快地与她打趣,“里面人好多,太闷了,我就出来一个人逛逛。见宫里娘娘都到齐了,只有陛下身旁那个位置空着,我就知道,现在没进宫殿的女眷只有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妹了。”
婉颜听罢略微沉吟:“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刚才说的话可多了,你指的——”他拖长尾音,显得毫不在乎,“是哪句呀?”
“杨大将军,我不喜欢弯弯绕绕。”她直截了当,“为什么你觉得我不能放心把宇文赟交给宇文直?”
他到底掌握了多少事情……宇文邕和宇文直的关系,他了解吗?还是说他因为不了解,所以对宇文直有提防之心?那么他是在怀疑她吗……
虽然她没想到杨坚竟如此吊儿郎当,但她更没想到的是——她知道这吊儿郎当极可能是伪装,她甚至知道他的命运,但她仍看不透此时此刻的他。
糟糕的感觉……婉颜攥紧了手,手心已沁出点薄汗。似乎一涉及杨坚,她就会本能地多想,会心情沉重不少……
她知道到了那个时候,杨坚取代北周自立隋朝是水到渠成的,是顺应历史的,但当她处于这个时间节点之前时,真的很难做到完全心如止水——正如她现在想不通宇文赟怎么会变成后来那般荒淫无道,除却史书的寥寥几笔记载,她也料想不到从宇文邕去世到杨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