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心事,婉颜突然感到一阵莽撞的力量擦过自己,若不是瑶娘眼疾手快,恐怕她就要直直摔倒在地。
“抱歉,抱歉!”撞到她的那人忙不迭地弯腰道歉,婉颜摆摆手正准备离开,却突然顿住脚步。
他的口音不像中原人。
而且——听起来颇为熟悉。
婉颜眯了眯眼,打量眼前人。此人身形高大,蜷曲发顶缠着毛织头巾,身着窄袖圆领袍服,靴子上沾了很多泥土,似乎是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异乡人。
而正在她看着他时,他也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盯延着她,几秒之后,未等婉颜开口,他突然大叫一声,神情变得格外激动:
“婉颜姑娘,是您啊!”
“……啊?”
婉颜被他这句话冷不防吓到,迟疑道:“我们……见过吗?”
“也是,您贵人多忘事,一定没在意卑职这个小人物……”那人说来甚至有几分戚戚,“但卑职从未忘记,那日鸿胪馆,您亲自找到我家大人询问大皇子殿下的安危,是那样的关切挂怀昔日好友。”
鸿胪馆,大皇子……
难道是两年前……这也太久远了吧!
“你家大人……是艾提吗?”
她试探着问,眼神中狐疑未消。
“正是正是!”他连连点头,就差抹一把辛酸泪,“卑职就知道您这般讲义气的人不会这么快忘记我们突厥人!”
“没这么夸张吧……”
她讪讪一笑,记忆中那位热情的突厥使者又浮上心头,而为她倒马奶酒的侍从的身影……似乎也逐渐与眼前人重合。
“既然是艾提大人的手下,为何现在在长安城中?”提及突厥人,婉颜仿佛抓住了一个突破口,连忙问道,“突厥那边……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派你来报吗?”
“是,不、不是……”那侍从的反应却颇为怪异,前一秒还在点头,后一秒却又猛地摇头,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卑职是来找您的!”
“找我?”
“对。”他终于冷静下来,从怀中拿出一封皱巴巴的信递给婉颜,语气凝重几分,“这是因喀芙公主的信,大皇子殿下说,务必要卑职交到您手中。”
“公主给我们姑娘写信做什么?”瑶娘忍不住问道。
“恐怕在这里,不便说……”侍从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脸色十分难看,还左右张望,好像生怕被人听到。
婉颜明白他的意思,带他和瑶娘走到了一个巷角:“说吧。”
“是这样的……想必您在长安也知道,可汗一直没有把我们公主嫁过来。其实这并不是可汗不想,而是公主……不想。”侍从压低声音,“因为不愿远嫁他乡,公主和可汗吵过好多次,还绝食过,前不久,她甚至、甚至……”
“甚至什么?!”
听到因喀芙现在情况并不算好,婉颜心间很是焦急。
“——公主甚至还闹过自尽!”
侍从顿了顿,像是鼓起万分勇气。
“我们谁都劝不了公主,但可汗不愿放弃这门亲事,两人就一直僵持着,我们大皇子殿下也很苦恼。”
因喀芙闹自尽……
婉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会……”
但她本就是那般刚烈自由的女子,要说不愿和亲而自尽,倒也像她做得出来的事。
但怎么会这样……
一想到自己也促就了和亲一事,婉颜心里如多了千斤石,压得她无比沉重,险些喘不过气来。
她是不是做错了……
“公主谁的劝也不听,她只说自己的颜姐姐在周国,想写信给颜姐姐,只有颜姐姐能理解她……”侍从重重叹气,“因此,卑职便奉大皇子之命,快马加鞭来周国找您,请您去一趟突厥劝劝她。”
婉颜听罢沉默片刻,蹙着眉打开那封羊皮纸信,信上汉字有些歪歪扭扭,却带有些稚嫩青涩的可爱。
——除此之外,信纸上还有些坑坑洼洼的深色痕迹,晕染了字迹。
“颜姐姐,如果你能见到这封信,可以来突厥见我一面吗?我不信你和他们是一样的想法。”
瑶娘见婉颜手捏得信纸一角都发皱了,有些担忧地轻唤:“殿下……您还好吗?”
“她是这样信任我,她原来这样信任我……”婉颜口中念念有词,神情颇为恍惚,“我却……我、我对不起她。”
她怎么这么傻,明明还说要尽可能帮助这个时代的女性活出自我,却又为了遵循所谓的历史走向,无视公主本人的心意……真是一叶障目。
她到底该怎样做啊!
“您别自责,卑职相信无论您说什么,公主都会听进去的。”侍从语气局促,“您要是决定了,卑职就带您去突厥见她,或许,您和周国现在正在发愁的事也能迎刃而解。”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