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红光漫溢天地,凉风徐徐,将高大树木上的空蝉剥落,也拨动了层叠翠叶中悄然探出的几簇浅黄与红橙。
初秋已至。
“全部清点好了!”
婉颜将秀丽长发高高束在脑后,未施脂粉,身着窄袖斜领短袍,腰间别着剑鞘,脚蹬黑靴,十分便于行动。她神采奕奕,一手叉腰,一手拍了拍惯用的斜挎包:“该带的我都带上了,一切准备就绪!”
年轻的帝王从床榻上起身,绕到她背后,微微低下头。婉颜看着镜面,只见他伸手环住她的腰肢,与她身躯紧贴。
“还差一样。”宇文邕低声呢喃,似有揶揄,却也蕴纳无尽深情,“戴上这个再走。”
“什么?”
宇文邕舒展宽大手掌,那里赫然躺着一条琥珀项链,他将它举到她面前晃了晃。琥珀不大,却质量极好,打磨得光滑莹润棕黄如蜜蜡,却又泛着松脂光泽,半透明包裹着深色种子,乍看如同眼睛。
“朕年少随父兄征战时,曾在野外拾到过这样一块琥珀。记得你说过朕的眼睛像琥珀,因此朕便翻找出来,把它打造成了这条项链……不知你是否喜欢?”
“好漂亮啊,当然喜欢!”婉颜狠狠点头,又在低头时瞥见他手掌上多了几道斑驳痕迹。
“这是……你自己雕的吗?”
“嗯。”他淡淡答,将手掌蜷了起来,“这次远行,朕虽答应你了,但毕竟凶险万分,朕无法与你一同前去,就想着若你带上朕的眼睛,也算是朕在帮你看着周围的危险,护你平安。”
“放心啦,如今的我早已不是几年前的我,除非是遇上绝顶高手,否则自保绰绰有余。再说你也暗中布置了亲兵,就算有陷阱,咱们也已经做了万全准备,不用太紧张。”
她握住他的手掌,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练武和写字留下的薄茧,掠过他为她雕刻琥珀时的划伤,又将那手举到面前,亲吻着浅浅伤痕。一阵酥麻弥漫他的四肢百骸,使他一时有些恍惚。
“朕会看着你,一直看着你。”他喉结微动,“……你若想朕,就看看琥珀。”
“好。”她狡黠眨眼,“那就请你为我戴上这项链吧。”
他轻笑一声,将她的头发拨到一边,指尖在她脖颈游走,不多时便扣好了项链的锁。
剔透琥珀垂在她胸口,与她肌肤相贴。
“有什么事,一定及时传信回来。如果觉得宫中不便,就传到王家夫妇那里,朕会常去……”他又殷切嘱咐,恨不得和婉颜形影不离,“——朕等你回家。”
婉颜听罢,转身搂住他的脖颈,贴上他温热的唇瓣。宇文邕在加深这个吻的同时,还感觉到有一滴泪划过他的脸颊。
“咚咚。”
正情难自禁时,瑶娘的声音在寝殿外响起:
“皇上,夫人,代王殿下已在宫外候着,说可以启程了。”
……
两列士兵站在马车后面,他们有的穿着商贾便服,有的则布衣麻裤,颇似护送商队的侍卫。宇文达和冯如吟也穿着如寻常人家,婉颜隔得远远的就听见“公子”此类的叫唤。
要不是知道他们便服下皆藏短刀,马车还拉着用杂物掩埋的兵器,婉颜险些都要相信他们真的只是去洛阳送货的商人了。
……不过这还是她提供的人设。
“嫂嫂!”宇文达看见她,兴高采烈朝她招手,“你的马车在这边!”
“知道啦!”二人隔空遥遥喊话的情景着实令她忍俊不禁,“我马上来!”
“小妹精神可真好。”忽地传来一个戏谑声音,婉颜回头,只见杨坚斜倚在廊柱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唉,出游怎么不带我呢。”
“那你出游,我替你回随州?”婉颜知他打趣,便也毫不犹豫回嘴。
“说真的,你什么时候来随州看看?你不是家乡在随州附近么。”他语气分明揶揄,黑眸中却闪烁几分亮光,“兄长的封地,尽尽地主之谊还是可以做到的。”
“哎哟不得了,那既然你这么说了,我是肯定得来一趟。”婉颜嘴上调笑,心下却感几分怪异,杨坚虽总喜欢吊儿郎当调侃她,但当众如此亲昵却是罕见。
“军情紧急,随国公还是别耽误时辰了。”宇文护慢条斯理地捋了捋长髯,略微仰着下颌,几乎未给杨坚分去目光。
“大冢宰说的是,给我几个胆子也不敢耽误军情。”杨坚立刻赔笑,又不忘朝婉颜眨眼,“那你可别忘了来做客啊,我和你伽罗姐姐都在随州等着!”
趁宇文护转头,杨坚又挤眉弄眼几下,婉颜咂摸着他的话,顿时恍然大语。
老随国公杨忠在一年前去世,杨坚继承父亲爵位,管辖随州这一南界重镇,看似远离都城,却拥有了不小的自主权。
他这番邀请她去随州做客,实则也委婉提醒了宇文护,她必须活着从孔城回来。
杨坚……果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