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至京城路途遥远,家书上说是近日,却未料到翌日天方蒙蒙亮便听见府外不真切的喧嚷声。
沈卿云昨日经了那一遭,半夜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此时还未醒,睡眼惺忪,一双杏眼朦胧含泪,“知念,今日这外头是有何事?怎的这般吵闹?”
知念向来觉浅,起的一直比向烛早不少,听了这声还连忙回道:“奴婢不知,这就去打探一番。”
说罢便轻声慢步出了门,沈卿云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还未等她熟睡,房门便又被打开,知念慌慌张张进来了。
知念向来稳重,沈卿云略微从床榻上抬起头,脸庞嫣红,白皙玉手伸出揉了揉眼睛,动作起伏间宽大单薄的袖口下落显出藕节一般白净的胳膊,许是方才醒,说话声音有些娇软,“怎的了?”
“小姐,奴婢方才去外街打听,听闻今日边关来的将士们就要入城了。”知念知晓沈卿云与兄长感情深厚,这才急忙赶回来。
此话一出沈卿云瞬间清醒不少,有些不确定地问:“是兄长回来了?”
知念朝她点头,“回小姐,应当是。”
说罢沈卿云便要起身,知念上前扶她洗漱。
此战大捷,大大打击了南越,我朝占了当之无愧的上风,不光保卫了国土,还夺回了先前被抢占的土地。
陛下龙颜大悦,要对将士们论功行赏。
百姓们也分外爱戴,自发游街迎将士们归家。
按照规矩,沈听肆今日忙碌一天大抵是要到晚上才能归家。
沈卿云上辈子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眼下是一刻也忍不了了。
她穿了件芽黄色掐云仙纹绫衫袄裙,坐在嵌了白玉的铜镜前等着知念为她梳妆。
向烛端着一碗绿豆银耳粥进来,“小姐,白粥养胃,还是多少吃些东西再去吧。”
沈卿云接过鸳鸯莲瓣纹金碗,垂着长长的眼睫,捏着赤金小勺小口小口喝着粥。
她自幼学习礼仪,吃东西几乎是无声的,尽管这般急切,动作仍旧优雅,颇有些赏心悦目。
一碗吃完,知念也为她盘好了发,她便搁下瓷碗起身准备走。
知念上前为她披上披风,披风宽大愈发显得她娇小。
临近年关,天气是愈发寒冷了。
没想到方行至外街,便见人头攒动,有人敲锣打鼓吆喝着将士们要入城了,街头巷尾的人都围了上来。
男女老少齐聚在这里,因为过度寒冷止不住地哈气取暖,空气中弥漫着白雾,却无人抱怨,自发让出一条道给将士们,夹道百姓个个翘首以盼。
人海涌动,沈卿云在中间被推搡着,受他们的气氛影响,她没觉得冷,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暖流。
算起来,就算是三年一次的新状元游街都没有这般热闹过。
吵嚷中,忽闻马蹄声如雷震耳,将士们骑在马背上个个意气风华,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沈卿云几乎一眼就认出了沈听肆,他骑在马背上身姿挺拔如松,乌发以墨冠束起,一双眸子与先前相比更加坚定。
这一刻她突然热泪盈眶,兄长一生所追求的也不过就是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可惜最是无情帝王家,上位者只能看到他手握兵权。
这一世她不允许任何人污了沈家的清白。
大风扬起千军万马宛若一阵风奔腾而去。
街边看客议论纷纷,脸上也都是掩不住的喜色,轻声讨论着此次玄甲军的英勇事迹。
沈卿云被知念搀扶着走向茶馆,茶楼早就人满为患了,此时竟没一个雅间,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没想到竟在此遇见了熟人。
景清向沈卿云拱手行了个礼,“沈小姐,我家公子邀沈小姐上楼上雅间歇个脚。”
段行川早在楼上便见到了沈卿云,她朱唇粉面,明眸皓齿,宛若一幅画,就算是放入人群中也叫他一眼认出。
特意派了景清下楼接人,没想到赶巧她也进了茶馆。
沈卿云在知念的搀扶下上了三楼雅间。
段行川正在沏着茶,雅间内茶香四溢有些好闻,他的手指瘦削而修长,骨节分明,拿着茶盏见她进来微微抬眸,彬彬有礼地唤了声,“沈小姐。”温柔又克制。
屋内隔音不大好,窗外人声鼎沸,沈卿云甚至能听见隔壁说书先生正在讲着玄甲军先前的战绩。
他却安静地坐在这里,仿佛独立在喧嚣之外,宛若脱离世俗的谪仙。
沈卿云从他的手上移开了视线,福了福身,“殿下。”
“沈小姐不必客气,爱喝什么点就是了。”段行川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拿起茶盏品了一口。
沈作霖尤其爱茶,自幼便带着她品茶,什么名贵的茶她都尝过。
这茶楼是京城百姓开的,虽是京中有名的茶楼,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