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官宦人家体面的侍从到青竹舫里肮脏的小倌,白前刚来了青竹舫的前三年过得极为糟糕。
他寻过死,可每想到那个还在为了给他赎身而没日没夜做绣活的妹妹,他就不敢死。
他心里清楚,若是自己死了,妹妹也不会独活。
他也有过抗争,可青竹舫是什么地方?老板是开门做这男色生意的,当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凡有个不听话的,老板养的打手便会打到你服为止。
若是死也不从?那便死了算了,都是些没有家人的穷苦人家的男孩子,死了也没什么人在意。
正如别人所说,某种程度上他确实算命好,青竹舫常来的几个有钱的寡妇就好他这一口。
他越是冷淡,那几个寡妇越是喜欢,喜欢他身上那股书卷气,也喜欢他不折腰的青松气质。
“都到了这船上当了小倌,还装什么高洁,不过是个玩物,花名叫个白公子,还真当自己是公子了?”
这样的嘲笑他已经听到麻木,他想着等到妹妹嫁了人,有人能够照顾他,自己便也能了无牵挂的离开这个世界。
而今晚夏言贞的出现,让他万念俱焚的心又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希望。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着匪夷所思的事,可当你承受过这个世界的痛苦,任何一点希望的光芒都不会放过,哪怕是饮鸩止渴。
白前哭了许久,哭到夏言贞的胳膊都有些麻木,他才收拾好情绪,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失礼了,我不该......”
夏言贞摇摇头,打断他的话:“不必在意这些,我也不是从前的夏言贞了。我还活着这事蹊跷,也说来话长,我现下是太医院的医官夏贞贞。今晚不是说话的时候,你若能下这画舫去别的地方,三日后我休沐,白日里寻个隐秘处,我与你细细说来。”
白前点点头,认真道:“小姐的吩咐,我一定照做。三日后中午,你可去城南东裕巷寻我,我和妹妹住在那里第七户。”
“好,那就三日后中午,我......”
夏言贞话还没说完,便被屋内人的惊叫打断,二人对视了一眼,赶忙收敛好情绪准备进去一探究竟。
谁知二人刚走到门边,只听得哗啦一声,门被人用力从里面打开。
程越之黑着一张脸就这么站在夏言贞眼前,浑身散发着令人生畏的寒气。
夏言贞想都没想就把白前护在身后,眼里满是警惕。
这动作看得程越之把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一步一步逼近夏言贞,紧紧抿起的嘴唇是他生气时惯有的动作。
房间内,原本来找自己老婆的那个官差也被程越之这幅模样吓到了,他早就收起了原先的怒火,坐在老婆塌鼻子医女身旁,和她一起嗑起了瓜子看热闹了。
夏言贞心道不好,程越之这家伙原先就是个醋坛子,眼下虽然自己不愿和他过多纠缠,可这么多人看着万一他做出什么事来,自己以后还怎么以夏贞贞的身份好好过下去?
她赶紧把白前拉到有光亮的地方,手指了指他的脸,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你还记得他吧?我哥哥身边的小厮,我是来寻人的。”
程越之瞥了白前一样,又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夏言贞抓着男子胳膊的手,当即伸手把夏言贞拽到自己身旁,冷冷地开口道:“我到处寻你不见,没想你跑到青竹舫来了”
屋里人嗑瓜子的动作一滞,一个二个都瞪大了双眼,想要看名震京城的最年轻宰相和开朝以来最年轻的一等女医官之间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程越之说话却是故意大喘气,过了半晌才把后面那句说完:“你可让我好找啊,白公子。”
白公子?屋里的人齐齐叹了口气,声音之大让夏言贞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白前看着程越之,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他知道这位大人和自家小姐之间感情甚笃,眼下他如此说,定是在保护小姐。
他双手抱拳对着程越之行礼并说道:“让宰相大人亲自寻来,是我的不是,请大人责罚。”
“责罚谈不上,不过是有些话要问你罢了,三日后我会再寻你。”程越之显然听到了他们刚在在门外约定的时间。
“我明白了,三日后静待大人差遣。”
程越之收回眼神,不再理他,而是转头看向了夏言贞,笑着说:“夏医官好雅兴,刚升了官就到这青竹舫来寻乐子,也不知你夫君作何感想。”
他虽然笑着,可那表情比发怒还要恐怖,甚至说话时都咬着牙,让人胆寒。
夏言贞也不由得瑟缩一下,闷声道:“我......我没有夫君。”
“好一个没有夫君。原来夏医官好这一口,也不知道未来什么男子能入你的眼。”
程越之气的七窍生烟,偏得此刻房间里都是人,他不能发作,只得咬牙切齿说些酸话。
房间里的其他人见状以为程越之和夏言贞有什么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