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视线移向了柳茹,眸光微沉,半晌无言。柳茹被看的不好意思,只好硬着头皮和柳大人攀谈,“数年未见,父亲可还安好?”
男人嘴角微动,似乎想扯出个笑容来宽慰女儿,明明心中有千言万语,出口的却只有一个“好”字。柳夫人见状,眼角噙着的泪一发不可收拾地顺脸颊滑下,勾勒着浅浅的皱纹。片刻间,两人似乎都老了许多,多少心酸泪,尽付笑谈中,可如今真亲眼看见从前活泼的女儿现如今变得如此懂事,便能想到她在萧府的苦楚,日复一日的思念和不舍一时间织成了网。
柳茹上一世为生身父母所抛弃,对亲情什么的确实没什么感触,但她从来都是敏感的人,也能感知到柳父母对女儿的牵挂,她只能尝试着用这个时代人们的方式去劝慰他们。柳茹移步至中间,屈膝跪地,双手贴地,叩首三次,直起上身,手复齐眉第,“女儿安好,望父亲、母亲大人安心。”
柳缊夫妇再顾不得什么礼法,二人亲自下去将柳茹扶起,柳夫人牵着柳茹的手,泣不成声,柳缊侧身立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将早已伸出的手抽了回来,犹豫了会儿,重新搭在了柳夫人背上,替她顺着气。
柳茂见父母亲和妹妹三人伤心成一片,无端恼怒,凌厉的目光迅速瞥过萧念远,妹妹嫁到萧府的这些年的日子……总之萧念远绝非良人,可这更是两个家族间的结合,是萧氏和柳氏的结盟,他再看不惯萧念远,也还是同他客客气气,如今他柳茂是萧念远的助力,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他萧念远位极人臣时,能稳固柳氏在这朝中的位置。柳茂深知这其中利害关系,他自己和林湘珺联姻,又何尝不是如此?他身在其中,所以能够共情,尽力去对妻子好一些……
萧念远此刻正垂眸佯装喝茶,这一大家子如此煽情,他一个外人倒显得多余,还有些尴尬,甚至好像有刀锋般的目光刺痛着他,真是如坐针扎……
众人都收拾好情绪,各归其位,正式开宴。捡着几句家常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柳茹只管埋头吃饭,偶尔回复几句,毕竟说多了反倒容易暴露自己。可总感觉有一道窥探的目光向她这边投来,莫名地让人不自在,她悄悄地抬头,恍惚发觉好像是柳暮,他好像又在偷看萧念远……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柳茹忙摇了摇头,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落在众人眼里,就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入了夜,晚风微凉,却是那种由冷转暖的舒适感,柳父母年纪大了,受不了凉,先行回房歇息,柳茂同萧念远去了书房,剩下林湘珺陪着柳茹在院子里闲聊,周围三个孩子懵懂地听着。不一会儿柳茹就闲不住了,她穿越这么久,还没正儿八经地去街上逛过呢。
“嫂嫂,你想要出去逛逛吗?”柳茹狡黠地冲林湘珺笑,“我看阿暮可想出去玩呢。”柳暮突然听见阿姊喊自己的名字,羞涩地低下了头,“嗯。”不知怎么地,他总想亲近这个阿姊,小时候的事他记不清楚了,可靠近她的感觉是强烈的,就好似一个阀口突然溃散了,思念如洪水般汹涌。爹娘还有阿兄都把他当大人似的,要求极高,在他们面前,他永远都绷紧了神经,不敢稍有懈怠。弟弟妹妹和他不亲近,阿嫂也不喜他同他们走近。他好像总是一个人,暗夜行舟,渴望月光,渴望长久的陪伴。
林湘珺纤细的手指刮过柳茹的鼻梁,温声婉言,“你呀,自己想出去玩还推说是阿暮,羞不羞?”柳茹正准备带着三个孩子跟林湘珺出府,突见个嬷嬷出来将两个小的带了回去。
“我们只当自己是好心,谁知道别人跟防贼一样。”林湘珺本就是深宅大里出来的,内宅里勾心斗角的事见多了,赵姨娘什么意思她心里明镜似的,嫡出的姑娘向来瞧不上什么姨娘庶出的,她眼里容不得沙子,等抓到把柄了便一道处理了就是,省得碍眼,这也是为什么她不让柳暮同庶弟妹们来往。
柳茹未曾有过她的遭遇,无法感同身受,只礼貌地笑了笑,牵起柳暮慢慢跟着林湘珺。林湘珺见她没搭话,也就按过不表,只命人备好马车,准备出行。马车行至人多热闹的地方便被柳茹叫停了,“嫂嫂咱们下去走走吧,车上看得又有什么趣?”
林湘珺有些心动,但终究还是拒绝了,一则碍于身份,名门望族出身的姑娘,又已嫁为人妇,不便抛头露面的,二则从小到大的规矩教养也不允许她这样的放肆,只得作罢。
“那嫂嫂且休息会儿,我们找到好东西定不会忘了嫂嫂的。”柳茹莞尔一笑兴冲冲地拉着柳暮挤进了涌动的人潮中,想她在现代就喜欢逛夜市,不见得一定是要买什么,只是漫无目的闲逛,感受感受人间烟火气。
绛都夜晚点点霓虹映照在河面上,春风直吹得行人醉醺醺的,车水马龙,络绎不绝,酒楼里灯火通明,丝竹管弦顺着酒香传出来勾人惆怅,石砌的街道两旁有序地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位,蒸梨糕、秋饷、茶凝、芙蓉甘露酥,头面、妆奁、器皿、木雕,糖画、花灯、杂耍、说书的……应有尽有。朴素风趣的叫卖声,往来行人的欢笑声,杂着纺织娘的鸣叫声,无不传递着春的消息。
两人好奇地打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