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灼灼的目光盯得柳茹有些不自在,只拉着他往别处走去。“阿姊,我们去放花灯吧。”柳暮扯了下她的衣袖,眼波微动,引着她朝拱桥上走去,穿越茫茫的人海,逐渐靠近缀满花灯的天幕。远远望去,千盏明灯似浮在天河上的皓月繁星,光华璀璨,敛尽人世繁华,载着凡俗人春日美好的祈愿,乘着有情人间脉脉相思意。“春到南楼雪尽,惊动灯期花信。”
这种感觉,非常非常奇妙。让她想起来小时候和妈妈一起赶火车的情景。斜阳余晖散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妈妈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在前面,空不出手来,就让她把手放在妈妈的裤兜儿里,不要走丢了。柔和的光晕勾勒出妈妈瘦小的身影,她躲在她的身后,希望永远都能这样的安稳与平凡,谁道此心安处是吾乡?我心安处就在你身旁。当然,在许多天后的一个风雪夜,她哭喊着,冷气汹涌地灌进她的鼻腔,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喘不上气,哭得心脏痛,求她不要离开,哭得无济于事。她说,我不走,我们两个喝西北风吗?她幼稚又愚蠢地说自己情愿喝西北风,她什么都不要,她只要她陪在身边……她从来不恨她,这世间有太多太多的无常与莫测,贫穷,疾病,亦或是其他什么的,想要摧毁一个普通人实在是太轻而易举了。
她本可忍受黑暗与孤独,可如今有人重新牵起了她的手,她便很难不去贪念温暖的触感,很难不去奢望家人的陪伴,即使面临着遭到背叛和抛弃的风险,她也舍不得放弃当下的欢愉。有的人为自己筑起了冷漠的高墙,可只有自己知道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高墙是中空的,可悲又可笑。
柳暮感觉被自己牵着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主动握住了自己,下意识要偏头,却又被理智克制住了,他向桥头望去,只见身着天水碧色衣袍的男子靠坐在桥柱边上,墨发用品月穗子随意地系着,发丝被晚风吹得有些凌乱,腰间配着雁翎刀,和玉带碰撞时荡出清脆的声响。
柳茹循声望去,认清来人,雀跃地喊道,“谢昭,你怎么在这儿?”许是今日玩得尽兴,柳茹整个人都显得很跳脱,明媚耀眼,要放平时她才不会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呢,社死。
“怎么?就许你在这儿赏灯,不许旁人在这儿喝酒?”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执行完任务、杀过人以后刚好碰到了他们,一则周遭这么多人,二则有他大概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私心,不想让她知道他在做些亡命之徒的勾当,即使她是知晓的,可不说好像就没有这回事儿一样,至于是不是“刚好”碰到,答案如果是肯定的,说明他们有缘,若不是,证明他们有意,无论如何,结果都是好的。
“阿姊,你认得这人?”柳暮拽着柳茹的手,不肯再往前走半步了,警惕地瞪着面前比他高出快半截的男子。
“嗯。”柳茹想了想,还是开口补充道,“阿姊的朋友。”
谢昭闻言略一思索,旋即开怀而笑,“对,过命的朋友。”余光瞥见少年的不满,谢昭更加高兴了,翻身而下,快步走向姐弟两人,将身侧挂着的雁翎刀解下,递于柳暮,“哥哥送你的见面礼,见过血的。”银色的刀柄镶着天马纹,刀鞘祥云缠绕,刀身挺直,尖处略有弧度,锋利异常。柳暮看得离不开眼,心底对谢昭起了几分敬佩,但转念一想,不能平白无故地拿别人的东西,再者这刀根本带不回去,瞒不住父亲和阿兄,“多谢你的好意,可我不需要。”声音难掩失落。
“哪有给小孩子这种礼物的,刀剑无眼,受伤了怎么是好。”柳茹看似在挪揄谢昭,实则是为了安慰柳暮,毕竟少年人的情绪藏不住。
“君子赠玉,侠士授刀。君子重情,侠士厚义。你既送了玉,我当然要送刀,岂不是两全其美?”谢昭又转头对柳暮说,“不如你叫声哥哥,哥哥便替你保管。”
这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可面前这人和阿姊姊好像认识了很久的样子,着实让他不舒服,“不用了,夜深了,我和阿姊要回家了。”说罢便作势转身,还连带着柳茹,柳茹有些为难,她还有话要问谢昭。
“阿姊,你和他很熟吗?”柳暮装出委屈巴巴的模样,一举击破柳茹的心理防线。
“不熟不熟。”话是这么说,离开前她还是冲谢昭扯了个异常真挚的笑容,谢昭,我对不住你,他应该懂的吧?
谢昭目送姐弟两人隐没于人海中,良久勾了勾唇,眉眼多出几分未曾察觉的柔软缱绻。
站在暗处的江晚见自家堂主笑傻笑,顿觉毛骨悚然,虽说这柳家小郎君生得粉面玉啄、剑眉星目,但年纪还是太小了,不合适不合适……他不能昧着良心看堂主一错再错啊,他要进忠言啊!
“堂主,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他神色慵懒,浑身带着一股清冷的傲意,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江晚忙竖了个大拇指,“堂主真乃神人也,能说会道,随机应变,英明神武……”他们家堂主真是一点没变,刚才就是他自己想多了,还真以为堂主背着自己学书了呢,那两句文邹邹的话估计已经用尽了他满腹的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