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入。
母亲指着纱帘,半虚着眼。
“叶梦得就这样对我们?”手指之处本应有窗户的地方空荡荡,只剩下白纱帘随风诡异地摆弄着。
“抱歉,过几天会有人来安装上的,这间也是刚腾出来,”姚倩抿紧嘴唇,把头低下,俨然像做错事的女主人,“先去吃饭吧。”
我安抚着母亲走下楼梯,饭桌上人都已经到齐。桌上的佳肴琳琅满目,烛光的闪烁下显得像一场患得患失的梦。
葡萄美酒,法式西餐,豪华房屋和一群饭桌上永远不得开心的人。
家里摒弃了多余的灯光,蜡烛的火光使室内更加暗沉,连生活仪式也西方化,长桌上我和母亲找到位置坐下。
坐在中心位的父亲高举双手。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祷告吧。”
唯一回应他的是肃杀的寂静。
所有人忽的把双肘整齐依在桌子边缘,十指相扣着在昏黄中祷告。
我与母亲有模有样学着,我半眯着眼偷看,直到半分钟后一齐同他们收回手臂。
“开动。”
父亲发动指令。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妻子徐姒,儿子宋祁和女儿宋霖双。小双年幼时发高烧,现在无法正常说话,你们尽量避免和她交流。”
话音未落,冷汗已经浸湿我的后背,那三人面无表情地盯着我,只是瞪圆双眼,嘴角却是向下的。就像在看猎物,在看初来地狱的新生人。
父亲把头转向另一边:“这位是我前妻秦桐和女儿叶琳,请你们多关照她们。”
三人面色稍加缓和,点点头,活像三个提线木偶。
“桐啊,琳啊,我真对不起你们。”
父亲再次看向我们,眼中有些湿润。
“当年不应该闹脾气抛弃你们母女俩不管不问,你们这么久以来多苦啊。”
“不用担心了,一切都会好了。”
“你们回来就好。”
母亲不停用刀叉分食着盘中肉片,最终好不容易吐出个好字。
而我没怎么吃也没怎么回答父亲。
好失望,这里一切都不一样了。
死寂的黑攀上窗台,夜晚把桐书苑盘旋在怀中。
我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望着眼前昂贵的电视机却找不到遥控板,或许它本来就没有。
其他人都回到房间做自己的事,,只剩姚倩在厨房劳作以及在客厅呆坐了几个小时的我。遍布满屋的白色纱帘此起彼伏。
“嘿!”
我惊得打一个哆嗦,猛的回头看去。
宋祁蹲在沙发后面,手盘着侧脸贴在手臂上。
我被这惊吓的恶作剧感到打扰。
“ 你吓到我了。”
“啊,对不起。我只是想来认识你一下。”宋祁站起身,清秀的面庞增添几分羞愧之色,“聊会?”
我摆摆手,道:“没事,你来坐着吧。你这么高我仰头脖子也酸。正好我有一堆问题没人为我解答。”
宋祁从左边绕过来,半躺在我身边。
“你别见怪,我平常没事干就这样躺着。我都二十三了还每天待着家里,对陌生人还是很好奇。”
我对他的解释不敢兴趣。
“这里为什么这么多规矩?”
“我妈有焦虑症,而且神经衰弱,”宋祁稍稍坐直,严肃地盯着我,“所以我们被禁止制造让她刺耳的声音,真烦人,连说话声大点都他妈的不行!”
“还有你爸一天天净整这什么那什么的东西,每周三还专门请人在家里做什么怪仪式,说是为了祈求收成好。神叨叨的。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一个破小镇,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
宋祁越说越气,开始有点手舞足蹈。
忽的白色纱帘被一阵风吹起,茶几上的苹果滚得咕咕地响。
宋祁一抖,回头向楼上瞄一眼,又躺了回去。
“你人当然很好,文静大方,长得又那么可爱。你的事我多少也有听说,你挺不容易的。总之认识你很开心。”
此时我内心已翻了无数个白眼,没礼貌的神经质颓废公子哥,这标签可以钉死在你身上。
“我也是。”我挤出微笑,抬眸看墙上的挂钟,“十点半了。”
宋祁瞳孔一震,道一句晚安起身仓皇而去。
姚倩从厨房走出来,看见我眉头一皱:“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回你房间去。”
她走向各个窗户边安抚好纱帘,关上窗户。
姚倩从柜子上又点燃一根蜡烛,眨眼间已走到楼梯口。
“不要误了时间。”
姚倩径直走上楼梯。
我不禁恍惚,仅剩下饭桌上微弱亮光在一楼伸张收缩,像一张血盆大口随时将我吞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