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手无意识地搅在一起，绕来绕去。
“你们刚才说的夜市，也是早早地就不办了，连温饱都成问题，哪还有余力去举办这些活动呢。况且你们也看到了，街边的商铺全都歇业了，闲置在那边，即使以极低的价格出售，也没有人买账。”
“偷盗与抢劫，成为了我们这最主要的赚钱方式，也是如今在东镇最常发生的事情，不知哪一天，就有稍微富裕一点的人家被抢了，后来此类事件接连发生。所以一到傍晚，大家就全都闭门不出了。”
饥饿与贫穷滋生着罪恶。
陈伯说着说着，还倒了一杯热水，润了润喉咙。然后就开始沉默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很是严肃，眉毛紧紧地皱着。
姜亿禾则出声，提出了她觉得不是很合理的地方，打破了这个沉默：“那现在这个情况，没人管吗？那些官员呢？就没有一个人管管吗？”
姜亿禾其实是不太理解这种情况的，她不能明白东川与东镇的居民为何不能够自己寻找赚钱的新方式，她认为另谋出路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只要足够努力，就一定能有所成效。
更何况是简单的生存呢？
陈伯沉默地摇了摇头，想要开口，又缓缓把嘴巴闭上。双眼中透露出令人共情的悲伤，水光一转即逝。
李溱反倒是先开了口，他轻轻地放下了瓷杯，认真严肃地盯着陈伯，语气温柔地说：“东川知府新上任三年不到，现如今应当是他大展宏图的时候，怎么样都不应该是现在贼寇横行的时候，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李溱的食指与中指轻轻地敲在桌面上，发出了小小的声响。
姜亿禾带着审视地瞧着李溱。
陈伯长叹了一口气，并不多言语，嘴巴紧紧地闭着。反倒是起身开始收拾起刚才拿来的茶具，并且擦了擦桌子。
“客官上面请，挨着的两间客房。”
说罢又不安心地叮嘱一句：“如果今晚…有贼人来…弃小财，保命最要紧。”
李溱倒也是没有继续再追问，只是沉默地用食指点着桌板。
姜亿禾抬脚上了楼梯，年久失修的阶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然后转头看着还在桌子旁发怔的李溱，他的脸在幽微的烛火下，晦暗不明。
姜亿禾并没有再多加理会，抬脚就上了楼梯，往房间走去。
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霉味，以及刚刚点燃的橙子香薰，应该是那位老夫人刚换上的，褥子也是新换过的，凑近了，还能闻到阳光晒过的味道。
桌子和椅子也是刚刚清理过，看样子，已经许久没有人居住了。
也正印证了陈伯所说的东镇如今的境况并不是很好。
姜亿禾仔细地查看了这个并不算很大的房间的四处，觉得并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藏匿，于是稍稍安心地坐在床边。
姜亿禾其实并不关心东川以及东镇的人民，对他们现在水深火热的生活状况也不是很在意，她所在意的就是今晚安稳度过，明天快马加鞭，赶紧到东川，寻得符合要求的古松，制作出那一百方玉镜墨，其余的她并不在意。
至于李溱所说的桐籽树，姜亿禾倒是很有兴趣一试。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今晚安稳度过的状况下。
姜亿禾并不打算睡了，她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就倚靠在床边，微闭着眼眸。
她不知道陈伯所说到底是真是假，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况且隔壁还有个未知底细的李溱，她决不能放松。
淡淡的橘子香气愈发浓烈。
连续几日的疲惫让姜亿禾不禁慢慢地点起了头，睫毛轻扫脸颊处。
正要入梦时，却猛然听见隔壁，“砰”的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姜亿禾一下子就惊醒了，桌上的烛火已经燃烧至一半了。
姜亿禾赶忙跑到隔壁，只见房门大开，浓重的血腥味传了过来。
姜亿禾顿住了，又慢慢地走了进去，愈发浓重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一进去，就见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身影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身体不知道哪个部位还在往外渗血，地上那一滩血也在往外扩散。
李溱只着白色里衣，跌坐在黑色身影的旁边，似乎是被吓到了。
有血迹喷洒在李溱的面颊上，好似雪地里的红梅。
沾了血的匕首在李溱的手边，闪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