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书哪有这么容易?”
孟飞鸾最见不得旁人唉声叹气、自怨自艾的样,疾言道:“在你嘴里什么都不容易,什么都要做好万全准备——当官不容易,教书不容易,我看也只有编草篮容易了!我看你是万事俱备却固步自封,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往后是怎么……”
“是怎么?”贺君清等她后话,却听得她声音越来越低。
孟飞鸾在晚风中打了个哆嗦,话语立马转了个弯,跟大人似地数落道:“咳,真不知道你要怎么离开秋姨安生立命。”
“并非只出于教书不易。”贺君清瞧她老气横秋的样子,一时间想到了方才耀武扬威的狗娃子,忍俊不禁,“在乡中私塾开课教书需要资历。道德高尚,博学才优是自然的,若是平民需中举人;再有便需拜四大学府门下,任九品官员后反乡任教,总归都不是容易事。”
平民中举人,少不得蹉跎十余年光阴。你看如贺君清这般人物都过不了这小小院试,可见庙小妖风之大。
而另一条路么,在孟飞鸾看来反而简单了。
学府九品不入官员之编,因为拜学府混官职轻松,花钱打点弄来登门帖,只要不是大字不识的真草包都能迈进学府小官场的门。进去后,给老学究和末流官员端茶送水、整理书籍,出来还能混个私塾夫子做。
只是得舍得钱与面皮——这路子定然是贺君清所不齿的。
“原是这般。”孟飞鸾点头表示了解,“那不具备私塾资质却做了夫子之人会被如何处置?”
“倘若以此盈利者,施以杖折。盈利过十两,则处流刑。”
父皇仁慈,也为安定民心,如今的律法相较于先帝开国时宽松了不少,对经商的包容度也更高。但听来此处假夫子上课,竟与偷盗与抢劫同罪,倘若铤而走险收了十两银子竟与叛乱为匪同罪。
孟飞鸾虽不精通律法,但也知道个大概。估摸着这清水镇恐怕地处哪位藩王的封地,并未履行大周新律。
如此解释,孟飞鸾也知他为什么在认师一事上不能松口了。倘若往后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一辈子也就折在此事之上。
细想此事才觉汗毛倒竖。
贫民做上私塾夫子条件严苛,以身犯禁成本巨大,而手中有些积蓄又无风骨与抱负者掏钱便可得到一小官位。这不就是有钱者掏钱买官,为官者收钱敛财,而可造之才多困于乡野,寥寥无几的出众者被收拢到各学府门下,多半也无法在朝堂上出头。
孟飞鸾心中盘算种种,也不忘取笑贺君清:“那也是正好,你与狗娃师出同门便是师兄弟。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你们因同门之谊,聚在一起念书学道又有什么不对呢?而我与梅娘一见如故,同她一道做生意也没什么不妥。我们互不相干,我干我的,你教你的,挣钱七三分成,你莫要多虑。”
“如今倒没什么顾虑,怕只怕日后树大招风。”贺君清顿了一顿,不由重新打量了四喜一番,总结道,“你看着可不像是能安下心来只做小生意的。”
孟飞鸾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手臂一挥又开始插科打诨:“君清哥哥这是说的哪里话?往后少不了你的好处——你爱看什么书,爱吃什么,爱用多少灯油苦读,我都包了。你姨娘见你挣到了钱也久不会多说你一句,如何?”
这自信画饼的语气就像她怀里已经揣了个金元宝。
“当心脚下,别把你拿来发家的点心摔了。”贺君清远远望一小坡,见这丫头活蹦乱跳不上心,侧身顶上,护着推车不侧翻过去,“你看着一点都不害怕。梅娘好说话,那方鑫土匪出身,却不是好对付的。”
“还是老计划嘛。”飞鸾也顺势双肩顶扶手,稳当越过土丘后眨眼道,“出事就跑,你不必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