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好一会了才沙哑地开口:“阎寻,是你啊。”
卢昇是听到对方喊阎寻名字了,他才真正地放下心来,果然是真的陈云芳。若不是真的认识阎寻,如何能喊出才见面的人的名字?
要知道,口口声声说因为受伤而不能参加乡试的那个“陈云芳”,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阎寻的名字。
当时他以为“陈云芳”是羞愧不敢叫人,如今他才知道真正的原因。那个冒充货,根本不认得阎寻!如何敢叫人?
能考上举人,本身就不笨,这么一窜联,基本上已经明白了,陈云芳的兄弟想不劳而获,为了确保秘密不被看破,宁愿让陈云芳止步于童生,毕竟他自己连童生都考不上。如此,他就能凭借自己的学识,勉强当个私塾老师,而不是冒充秀才甚至举人,那是一眼就能看穿的。
卢昇狠狠地呼出一口气,这世界上怎么有如此恶毒又小人的人?
而陈族长他们此时脸色也极其难看。那一家子真是大胆!
此时,阎寻正在与陈云芳说话,不知陈云芳说了什么,阎寻沉吟了一会,说:“北方寓言,鹰有两子,弃其一于崖下。恨欲生,扇其无毛之翼,落在丛林之上,得以生。后得一失子狼母所救,后成苍鹰。你便是那苍鹰。”
这话很残酷。直接点明了陈云芳就是被陈家父母抛弃的儿子。若是他自己都放弃了,那就是等死了。
不知道陈家的人是否听懂,陈云芳是听懂了的。他抬起完好的左手,捂着眼睛,无声地哭起来。
亲人如财狼,反而是只见过一两面的朋友如同亲人。
何其可笑?
“冒昧问阎兄弟,可否带我走。兄弟大恩,某此生莫敢忘。”陈云芳现在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想说了。因为他觉得这名字也是父母给的。既然他们想把他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拿走,不如连名字也拿了去。
至于性命,他已死了一次,至今也是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又让胞兄顶替了自己的功名,什么恩情,都了了。
陈族长听了,脸上又黑了几分,谁都不敢靠近他。
陈族长只觉得自己心瞎,眼也瞎。竟然没有发现这一大冤情。
“族长伯伯,云芳对不住您了。这一生,怕是不能给我们陈家考个举人功名回来了。我小时候承诺给您买云花糖的事,怕是也要食言了。”
还记得六岁那年,陈家父母带着胞兄去了外婆家过节,只留了他在家放牛、看家。大过节的,陈母还把家中的粮食锁起来,饿了一天的他躲在柴房里哭,被赶集回来的陈族长发现了,得知他的情况,叫他去家里吃了饭,还送了他一把云花糖。
云花糖,顾名思义,便是如同晚霞云一样的脆糖片。一两银子一包。当时他兜着糖片哭着回家去。临别时,还跟族长说,等他长大了挣钱了,就给族长买一包云花糖回来。
如今……
陈族长心里又酸又痛,眼前这人真是陈云芳,他自小就喜爱的侄子。
因为云花糖片的事,只有他与陈云芳知道。
“云芳啊~你好好养好身体,以后也能挣大钱!我不管。你欠了一包云花糖片,就得给买回来!”这么好的孩子,他希望还能站起来。
陈云芳红着眼圈点头。心里的感动,却重如大石。
他知道族长是故意这样说的,就是希望他能振作起来,好好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其实他刚才的话,又何尝不是故意说的呢?他要让族长想起他小时候的凄惨,更加的怜惜他,甚至是迁怒他的父母耽误了他这个读书的好苗子。啧,当了废人那么久,他好像也变坏了。
最后,陈云芳被阎寻带来的人抬着出了门。
陈家父母想要拦着,却被陈云芳一句话堵回来:“你们不拦着我,他还能继续当个教书先生。若是拦着我,拼着一口气,我也要求县令作主。”往常这个想法是异想天开,今日有同窗相帮,却不是做梦了。
陈家父母顿住脚,不敢再拦,却也是坐在地上大声地哭喊着,子孙不孝。
陈云芳冷漠地笑了几声,便不再听。
只不过,等他们才走到院子外,顶替了陈云芳的胞兄陈云山就回来了。
看着热闹的院子,被抬着的陈云芳,还有阎寻与卢昇,他知道,一切都暴露了。
邻里们打量的目光,宛若刀子,刀刀割在他的脸上。
他嘴里张合几下,到底是哑了声音一般,静静地看着阎寻他们走近,然后离开。
陈云芳早在看到他的时候,就像是害怕看到脏东西一样,轻轻地闭上眼。
如此奇特的情形,村里的人像是看到大戏的精彩部分,不敢发出定点儿的声响。待到阎寻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大家才如同忽然活了过来,声声讨论着陈云芳兄弟俩。
“心真毒啊,为了过好日子,就要害自己的胞弟……”
“若真功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