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过去了。
这日,吴桐儿像往常一样,把泡好药草的孩子,从木桶里捞出来,让他半靠在身上,用干燥柔软的帕子,替他擦干身上的水泽,然后换上干净的衣衫。
不过,今日与往常不同的是,穿衣服时,他感觉孩子身子绷得笔直,脸色红扑扑的。吴桐儿不仅心里扑腾一跳,他在害羞?这孩子醒了?
吴桐儿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见小孩仍禁闭着双眼,长长的眼睫毛覆盖在眼睑上,如往常一般平和宁静。经过这些时日的休养,虽添肉不多,但小孩已经不像初来时那般苍白瘦弱,脸色也日渐清透丰盈起来。
吴桐儿又拿起他的手,细细的把了一番脉搏,只觉得平稳有劲,气血充盈,“醒了,就别装睡了。这样,可不好哦。”
随着吴桐儿的话落,那小孩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眼黑如墨,目光流转间,若深潭幽水,不可见底。
吴桐儿的老脸,一时竟被他看的不好意思起来,只好把目光移开,一边收拾刚刚换下来的衣服,一边悠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中还有何人?”
小孩并未回答,只是把刚刚一直盯着吴桐儿的目光,稍稍移开,往屋内四处打量,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带你一起来的那位老伯,已经毒发身亡去世了”,吴桐儿见小孩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和哀伤,忙不迭的又补充道,“葬在了后山上。等你好些,我带你去看他。”
吴桐儿听到一个微弱的“嗯”字,从小孩嘴里缓慢逸出。
“我刚刚问你的话,听到了吗?”吴桐儿见他神色恢复,又提醒道,“你若有去处,再过一段时间,身子养的差不多了,就送你过去。我这里不是孤儿院,更不是济善堂,不收留闲杂人等。”
小孩儿仍是目光幽深的盯着吴桐儿看。
“阿姐,好了吗?有病人。”阿婧在前堂扯着嗓子喊道。
虽是个小孩,吴桐儿竟被他目光灼灼的看的很不好意思。听见阿婧喊他,赶紧借机走开,似乎多待一会儿,都有些不知所措。
日落月出,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吴桐儿用托盘端了一碗药和一晚肉糜汤进来,见小孩听见声响,悠忽睁开的双眼,心里哆嗦了一下。一个半大的孩子,看你两眼,你紧张个啥?真是越老越没用了。吴桐儿自我腹议道。
“能起来自己喝药吗?”吴桐儿端着药碗,坐在了床头的矮几上,温柔的问道。
小孩挣扎了几下,但无奈身上仍没有多少力气,虽没有坐起来,却折腾的满头大汗。
吴桐儿从怀里拿出绢帕,轻轻替其擦掉汗水。又把小孩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把药喂给他喝。现在他已经有力气吞咽,很快便把药喝完了。又把肉糜汤端来喂给他,小孩也很配合的很快喝掉。
“真乖。”吴桐儿忍不住的夸赞道。
“以后,我定会娶你。”小孩转过头,望着吴桐儿,眼神晦暗不明。
“你说什么?”吴桐儿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笑的前合后仰,心想这是多么板正的父母或师傅培养出来的孩子呀,这么小就知道男女有别、知恩图报了,忍不住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说道:“小豆芽菜儿,我是医师,对我来说,只有病人,没有男女,别想太多。话说,你这小脑袋里,都装着些啥哦。”
小孩鼻子被刮了个措不及防,顿时脸又红了,但他看着吴桐儿的眼神,却越发严肃认真。
“阿姐,笑什么呢?”阿婧听到笑声,也从外间转进内堂,进门一见小孩醒了,就打趣道:“小破孩,你可算醒了。不枉费我阿姐一把屎一把尿的亲力亲为,照顾你几个月,还把自己的灵力、灵药都搭进去不少,你以后可要好好报答她呀。”
不说则已,一说小孩的脸似乎更红了。阿婧忍不住笑道:“这小破孩,脸皮好薄。不过阿姐,你刚刚笑什么呀?”
吴桐儿像听到笑话一样,把刚刚小孩的话复述了一遍,阿婧一听,涕泪并流,笑的更夸张,指着小孩道:“你这个小破孩,这么小,就会占人便宜啦。论起辈分,我阿姐做你老祖宗,都嫌太年轻,你还要长大娶她?哈哈哈哈,咋这么好笑呢!”
这下吴桐儿不高兴了,故作扭捏的捋了捋胸前的一缕头发,嗔道:“我驻颜有术,哪有那么老了?顶多…也就是个…老姐姐吧。”
“老不正经。”阿婧毫不留情的吐槽道。
他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没有留意到小孩嘴角浮起的一丝睿智清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