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些天在路上奔波,太辛苦了,快好好歇歇吧。”许滢一边帮孙伯灵热敷膝盖一边说。
“也是,总算是回来了。”孙伯灵靠在枕头上,舒了口气。
“行军在外不比在家里,没有条件天天给你敷药,你总是腿不舒服,我一直担心你腿伤又要犯了,好在这几天暖和,你倒不至于太难受。你也得记着自己照顾自己,我不在那几天,你有没有自己每天活动一下腿?”
“活动了,不过还是不舒服,可能也就是太累了。”孙伯灵无奈地说,“不要紧,我这是老毛病了,早习惯了。”
“说起来这药确实有效,你看你现在腿疼就没那么厉害了,不过还是要每天坚持敷药才行。”
“嗯,可能也是因为齐国没那么潮湿的缘故。”
许滢给孙伯灵腿上的被子盖好,开始收拾敷药的用具。“先生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留在田将军这里吗?”
孙伯灵迟疑了一下,“我正要跟你说这事。我想向大王要一块封地,辞官离开临淄。”
“大王会同意吗?”
“过几天我打算去见大王,禀明此事,不过我想先问问你。滢,你怎么想?”
许滢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我当然是跟着先生啊。”
孙伯灵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滢,你可得想清楚了,辞官后,我们没有仆从,我的腿又不好,做不了什么重活,还得让你照顾我一辈子,你要是跟着我,可就要带着个累赘过日子了。”
“说什么呢!”许滢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先生,你说过,我们都不再说连累的。”
油灯跳动的暖光,在她清澈的眼眸中晕染开来,渐渐填满他缺憾的生命。
孙伯灵示意她来他身边坐下,将手覆在她的手掌上。
这手心的温暖,曾抚慰过他无数个茫茫暗夜。
这一次,换他陪着她渡过生命中的阴霾了。
“滢,我好久都没见你笑过了。”
许滢避开他的眼神,沉默不语。
“你是不是…还惦念潘甲?你放心,我不是心胸狭窄的人,毕竟你与他一起长大,他又曾经那么拼命地保护你,你想念他,也是人之常情…”
许滢打断了他的话:“不,我不会恨他,但也不会原谅他,更不会再想念他。”
“那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快乐呢?”
许滢沉默了许久,说道:“先生,你知道吗,那天从地牢回来,我梦见了我爹爹,在梦里,我拼命喊他,可是他只是伤心地看了我一会儿,就转身走了…先生,爹爹最后嘱咐我的话是要我坚持正义,我也一直以为,只要我不追名逐利,只求安稳度日,就可以不伤害任何人,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有的时候,我没有办法…所以我想,爹爹一定是怪我的吧,怪我伤害了曾经对我有恩的人,怪我没有如他所愿,坚持正义…”
可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啊。
孙伯灵想要回答,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默地把许滢抱在了怀里。
战局易破,心结难解。
他改变不了她过去的种种,就像她也改变不了他的,他拥有的,只是她的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在这一刻给她些许安慰,然后,无条件地和她一起奔赴未知的下一刻,直到她有足够的力量,在内心的风暴中支撑起自己。
正如这些年来,她对他做的那样。
熟悉的白色光影,将一切变得朦胧。
许滢站在模糊的世界里,突然,一个温暖的声音传来。
“滢滢。”
她向着声音的方向奋力跑了过去:“爹爹!”
熟悉的身影,渐渐从白光中浮现,清晰。
“滢滢,你来了。”
她紧紧抱着父亲:“爹爹,我想你…”
“爹爹也想你,你过得好吗?”
“爹爹,对不起,你想要让我一直站在正义的一边,可是我没有做到,还伤害了对我有恩的人,我让你失望了…”她扑进父亲的怀中,泣不成声。
“可是,滢滢,爹爹更想让你快乐啊。”
父亲的声音一如她记忆中的温柔。她抬起泪眼,看到父亲正冲她微笑。
“滢滢,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爹爹知道,有些事你也是不得已,爹爹不会怪你的。”
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她依偎在父亲身上,感受着久违的温暖。
“滢滢,正义不是唯一或绝对,但你是。不管从前如何,只要你今后能幸福,平安,就比什么都重要…”
第二天的清晨,许滢早早地醒了过来,看着身边放着的新娘衣饰。
齐宣王挽留孙伯灵不得,念及他的功劳,赐了他一块幽静的封地,还专门在那里找了个地势平缓开阔的地方给他建了房子,方便他出入。原本他们前几天就要走了,只是孙伯灵坚持在离开临淄前办婚礼,正式给许滢一个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