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拦住赵似的是梁从政。
“俺的简王殿下哦,小的奉旨找你,去了王府等好几个地方,靴子磨破了,脚都跑酸了。”
果真,一起分过钱后交情就是不同,梁从政的语气变得随和亲近许多。
“哈哈,辛苦梁押班,俺们什么时候一起挣些靴子钱去。”开过玩笑,赵似问道,“皇兄寻俺,有什么事吗?”
“应该是殿下呈上的王府赞翊、侍讲名单,官家有了定夺。”梁从政低声答道。
这交情真是到位了!
这朋友没有白交。
“谢过梁押班。”赵似随即又低声道,“伯通先生那里,本王再三恳请,已经同意暂收令侄于门下。只是戒尺森严,梁押班舍不舍得?”
“只要成才,某家没有什么舍不舍得,就算打断了他的狗腿也没关系。国朝的规矩,瘸子也能省试,只是殿试排后罢了。”
听了梁从政的话,赵似只能感叹。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望子成才,真能狠得下心来。
“那就好,梁押班,只要你们做长辈的能撑住,令侄自然能被伯通先生收服。届用心读书,未尝不能东华门唱名。”
“真要是能东华门唱名,真是俺们积了十辈子大德,梁家祖坟冒青烟了。”
看到梁从政激动到流泪的样子,赵似心里腹诽着,俺只是这么顺口奉承了一句,你还当了真!
你那狗屁侄儿要是能东华门唱名,老子在东华门前现场吃翔三桶!
你是宦官啊,那帮文人会让你侄子挤进他们的圈子?
你家祖坟冒烟烧焦了都没有用的!
梁从政很快收拾了心情,低声道:“殿下放心,小的知道怎么说,有什么消息也自会传出来。”
“那俺先谢过梁押班。”
话语间,两人暗中达成默契,正式结成盟友关系。
梁从政看中赵似在官家心目的分量。
这些日子赵似洗心革面,说的话做的事,让官家十分欣慰。
梁从政日夜陪在官家身边,又善于揣摩心思,所以他能察觉得出,现如今赵似在官家心中的分量,不轻反重。
这让梁从政心里对这位简王做了重新定位。全力结交,希望他能成为巩固自己地位的臂助。
内侍省也内卷得很厉害啊!
赵似需要像梁从政这样的人,可以就近观察官家的喜乐哀愁,给他通风报信。在恰当的时候,替他说上几句恰到好处的话。
一拍即合!
延和殿里,官家还是穿着那身大红色的罗衣衫袍,戴着硬翅官帽,坐在案桌后面,神情有些疲惫,应该又是看了一天的奏章。
“拜见六哥。”
“十三哥来了,自己搬张椅子来。”
“谢六哥。”
“十三哥,选来选去,你怎么选了陈留知县张叔夜和陇城令刘韐做王府赞翊和侍讲?”
赵似看了一眼官家,发现他脸上并无不悦,而是好奇。
“六哥,嵇仲和仲偃先生,都是出身名门,家学渊博,又都历任地方,政绩昭著,是良臣能吏。十三没有什么文采,也不会夸夸其谈,只想做个良臣能吏,帮六哥多做些实事。”
“所以十三想把嵇仲和仲偃先生请为王府赞翊和侍讲,向他们多学些实务。”
看着满脸诚恳的赵似,官家心头一动,目光闪动,似欣慰像感动。
他微微一笑,“十三哥,是不是嵇仲先生做过兰州录事参军,曾在西陲从戎戍边?还有刘仲偃,也是因为他在秦州陇城做知县,不仅能理民政,也知军事吧。”
赵似赧然一笑,“十三藏着的这点小心思,还是瞒不住六哥。”
官家指着赵似哈哈大笑,然后畅快地说道:“好!嵇仲、仲偃两位先生为简王府赞翊侍讲,俺准了。”
“谢六哥!”
官家越发地欣悦,抽出一封文书,递给赵似。
“十三哥,你看看这个。俺有御笔六百里加急给西军,言明调将进京的目的。这是六位将军的回信。”
赵似看完这份种师中、姚雄、刘法、杨惟忠、赵隆、高永年六人联袂签署的上疏,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抬起头,对官家直言道:“六哥,六位将军言之有物。京畿禁军,虽然经历父皇裁冗汰弱,但是这些年过去,鱼龙混杂,兵员素质已然不堪。”
“十三看到一份奏章,言及太祖皇帝定下规矩,禁军神卫军招募标准为五尺七寸三分1,龙卫军为五尺七寸1。然绍圣年间,两军阙额甚多,招募不足。枢密院特意奏请,许二十五岁以下权减两指2,三十岁以下权减一指。”
看到皇兄听得聚精会神,赵似心里大定,直了直腰,继续朗声说:“这还是明面上的。那份奏章说,暗地里,招募官吏徇私舞弊,轻者身材矮三四指,只要少壮者,都收募;重者或以老小为丁壮,或以病患为强健。现在京畿禁军中,多是怯弱不合格,充数混粮饷者。”
“兵员如此不堪,让六位将军整饬振武,编练精锐,确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官家点点头,面色凝重,先赞许了一句,“十三哥,你真的很用心在武备上,说得头头是道,言之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