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纪,还在想着塔塔儿人四部那两万多首级?”长孙墨离轻声问道。
李纲勉强笑了笑,“是的玄明先生,这几天我一闭上眼睛,想到那些血淋淋的首级,我就做噩梦。还有哈剌和林河畔的那些...”
长孙墨离抬头看了看天空,如同用水洗过的蓝天,彷佛另外一个牧场,朵朵白云是游荡放牧的羊群。
大队人马沿着胪朐河向西而行,平缓的河流撞击出来的水润气息,混合着青草的特殊芳香味,被从草尖上吹过的和风送到跟前。
彷佛牧女的歌声,柔和而温暖。
“多么美丽祥和的草原啊。”长孙墨离看着这一幕幕,忍不住感叹道,“伯纪,你说这片草原绿草如茵、一碧万里,为何如此肥沃?”
李纲摇了摇头。
长孙墨离看着这片草原,笑容慢慢消去,脸色慢慢转冷。
“因为这片土地上,浸满了鲜血。从匈奴到鲜卑,从柔然到突厥,再从回鹘到鞑靼,这片土地上一直遵循的法则,就是杀戮。因为只有残酷的杀戮,才能压服这些人骨子里的兽性。”
说到这里,长孙墨离冷笑道:“伯纪,你不会真的认为,跟草原上的这些人,说一说圣贤道理,就可以教化他们?”
李纲坚定地摇了摇头:“玄明先生,在没有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臣服之前,所谓以仁德教化,就是一场笑话。只是学生...总是迈不过那道门槛。”
长孙墨离又笑了,这次笑得很欣慰。
“伯纪,知道官家为何执意要带你们来漠北转一圈吗?”
“玄明先生,知道一些。”
“知道就好。你们都是官家看好的宰执之才,十年后,大宋的宰相尚书,肯定会出在你们之间。”长孙墨离语重深长地说道。
“宰相,不是那么好做的。首先第一点,得心志坚毅。所以官家才会带你们来这残酷的漠北走一遭,好好锤炼你们的心志。”
李纲低着头答道:“学生知道。所以临走前,一直围着那些京观看,再恶心也要强迫自己去看。”
“这就对了,赵元镇(赵鼎)跟你一样,围着那些京观看,看吐了休息一下再继续看。就是要这样熬。熬出来,迈过这道坎,就好了。”
“学生知道。所以准备回到哈剌和林河,再去河畔,看一看那些的首级木签和京观。”
长孙墨离赞许地点点头,“既然已经恢复过来,那我问问你,官家斩杀塔塔儿人最强盛的四部,用意何在?”
李纲仰起头、挺起胸、直起腰,恍如换了一个人似的。
“塔塔儿人是契丹人在草原上最忠实、也最凶狠的走狗爪牙。纳兀儿、阿勒赤、帖烈惕、不鲁恢四部又是塔塔儿人中最强的部落,他们互相联姻勾连,掌控着七万户塔塔儿人。官家杀了他们,就是斩断契丹人的爪牙,再杀一儆百立威。一石二鸟。”
“官家留斛律护军、折将军(彦质)、杨将军(宗闵)等率两万原朱雀旗副户兵,就地转为玄武旗正户、甲户。再从朱雀旗正户、甲户里抽调数百名立功之人,改迁为玄武旗的甲户和百户,整编打乱的察罕、奎因两部部众,以及收编纳兀儿、阿勒赤、帖烈惕、不鲁恢四部妇孺,正式编练为玄武旗金牛翼。”
“自此,契丹人的爪牙塔塔儿人,就变成了陛下和大宋的羽翼。”
长孙墨离满意地哈哈一笑,又问道:“你说,官家在哈剌和林河畔设下的这个英雄会,谁会来?谁不会来?”
李纲摇了摇头,“这个学生猜不出来。但是学生知道,愿意来的,多半是前些年战乱中实力大损的部落。不愿意来的,多半还自持有些斤两的。”
“没错。有克烈部和塔塔儿部的例子摆在那里,哈剌和林河畔的大会,很容易就能看出,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有可能归顺我们,谁还在待价而沽。”
长孙墨离悠悠地说道。
远处站在某处观望大军的牧女,唱起了牧歌。歌声悠长,如同胪朐河水,平缓有力,蕴藏着无尽的忧伤和期望。
众人默默地听着,突然有人附和起来,歌声雄浑苍劲,彷佛从燕然山飞过来的苍鹰,在蓝天上画出一道道优美的音符。
在这一刻,这支蜿蜒数十里的队伍,寂静无声地融入进了这片悠绿的草原中。
看了看天,长孙墨离突然说道:“现在是八月了?真快,一晃来草原就快要三个月了。掐掐手指头,刘法、姚古、王文振、李忠杰...他们率领的第二批征召朱雀军,从居延海出发的日子不远了。”
李纲心领神会,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啊,估计开完官家召集的这次大会,他们就该到了。”
回到哈剌和林大本营,长孙墨离带着幕僚们,为即将举行的诸部大会做准备。高世宣、王舜臣、赵隆忙着整顿兵马。
许光良等人忙着整编以克烈部主,被打乱重组的玄武旗木獬翼。
最闲的赵似带着宇文虚中在杨可世等侍卫和义从的护卫下,在燕然山上闲逛起来。
“陛下,你准备对朱雀、玄武两旗继续大改?”宇文虚中看了一眼落在后面的杨可世、博济长空、燕万石和义从们,又看了看紧跟在身后的韩甲先等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