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一下午的惊恐加精疲力尽,在见到沈嬷嬷的刹那,也不知怎的,周衡只觉努力积聚起来的那些精气神开始控制不住地要散了,但想着总要先见到沈复、亲口告知此番前来的情由,是以来内院的路上还算是勉强撑着,如今见到了人也说了事情,便彻底垮了下来,这最后的一丝清明便也就崩了。
“船工要杀你?什么船工?阿衡!”沈复大惊,仓促间也来不及想到避嫌,上前一把抱住了周衡,可惜连着追问了两句,后者却早已经彻底昏了过去,头软软地倚靠在他胸前,脸色苍白,一副毫无知觉的样子。
看了下周围,沈复便果断地打横抱起了周衡把她放在了旁边那架罗汉床上,事出紧急,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反正两人是定了亲的!
“快,春雨,你去抱床被褥来!”沈嬷嬷已经先一步把原先堆在床上的一叠书给挪开了,又吩咐旁边的小丫鬟:“你去端盆热水来,别多说话,快去!”
小丫鬟应了声,便也赶紧快步跟在春雨的后面出去了。
“王爷恕罪,老奴擅自做主,给您惹祸了!”沈嬷嬷这会儿很是不安,谁能想到,一开始好端端站在府门口、看着没什么异样的表小姐,这会儿竟然就人事不知了呢?
唉,说来也怪自己老眼昏花,这大晚上黑灯瞎火地又看不真切,迎上前了才发现,表小姐身上竟然穿了件粗布外袍,而且身后一个丫鬟都没有。
但连照面都打了,对方毕竟身份不一般,看着又是孤身一人,总不能连门都不让进吧?而且哪怕这会儿让她进来有些不合礼节,要走也得王府里派了马车给她好好送回周家吧?是以沈嬷嬷当时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还是先把人领到沈复跟前再说。
谁知没走两步表小姐竟然就踉跄起来了,到后来,哪怕自己和小丫鬟一边一个架着,也是勉力在走、随时要倒下的样子,沈嬷嬷暗自心惊,便赶紧让人先快步进来找王爷禀报。
结果倒好,见了王爷话刚说了一句,表小姐竟然就晕了过去,也是把个沈嬷嬷给吓得不轻,赶紧跟沈复请罪。
沈复低头看着脸色苍白、毫无生气的周衡,并没回应沈嬷嬷的话,怎么说呢,自己好端端地在书房看书,转眼却要面对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一时心里也是不知该作何想。
阿衡之前可是变着法儿地要自己签字画押不纳妾,老实说,要不是他刚才在把人抱到罗汉床上时偷偷摸了下阿衡的手腕,感觉确实是肌肤冰凉脉象虚弱,细看脸色也很苍白,本来还以为是她故意装出来吓唬自己的。
不过理智又提醒自己,阿衡穿成这副样子又在这个时辰突然地跑来王府,昏过去之前又说了这么一句话,她这人虽然任性妄为,但也不至于拿这种事开玩笑。
而且都这个时候了,她孤身一人连个丫鬟都没跟着,也不知是不是从周家出来,对了,刚才说的是什么“船工”,难道是游船上的船工?却跑到自己府里来求助…
该不会是周家出了什么事吧?
想到此,沈复转身吩咐沈嬷嬷:“嬷嬷,你先给表小姐梳洗一番,再给她喝点常备的姜茶之类的暖暖身子,动静别太大,表小姐如果醒了,你就派人去外书房说一声。”
沈嬷嬷赶紧肃容应了。
之后沈复便出了内院,招了晨风暮云等人,派人往周家那边打探情况…
周衡这边,则是毫无知觉地任由沈嬷嬷带着春雨和小丫鬟服侍她脱了衣裳、用热水仔仔细细给她擦了身子,又一口一口给她喂了整整一大碗姜汤,见她依旧昏迷不醒,脸色却好了很多,便吁了口气,交代春雨和那小丫鬟照看着,自己则亲自提了灯笼往前院书房来跟沈复禀报:
“王爷,表小姐看着好些了,不过,奴婢在给她梳洗时,发现表小姐的头发上,还有身上其它地方,都沾了些水草之类的东西,奴婢想着,兴许表小姐适才所说的什么‘船工’,可能是划船的船工。”
看来跟自己预想的一致,沈复点点头,问沈嬷嬷:“还有何发现?”
“还有便是,”沈嬷嬷顿了顿,有些难以理解的样子:
“刚才春雨姑娘给表小姐脱的鞋,结果发现表小姐竟然没穿袜子,而且脚底有些脏污,还有几处小伤口,不过现在已经给抹了药膏。”
沈复听了没说话,想了下,问沈嬷嬷:“她那外袍…看着不像是?”
“不错,”沈嬷嬷躬身回答:“表小姐身上所穿外袍,看着像是市井人家妇人衣物,质地粗劣,后来奴婢跟春雨姑娘仔细看了,表小姐脚上那双鞋子也是,而且也不合脚。”
可怜表小姐一个细皮嫩肉的千金小姐,也不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双纤瘦白嫩的脚上竟然还有伤。
“嬷嬷,那依你所见,”沈复背着双手走了几步,之后停下来微仰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只有清冷的声音传过来:“表小姐之前出了什么事?”
这事,沈嬷嬷刚才在来前院的路上便琢磨过了,是以听到沈复这么问,想了想,便也就直说了:“王爷,奴婢是觉得,得让人去查一查,表小姐今儿下午是不是去了柳湖那边坐船,咱们京城里能用上船工的,也就只有那处了。”
“不过,王爷,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