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已过了大半,甄怿靠着树缓缓坐下,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委实不太好看,血肉模糊的一团轻轻打着颤,甚至能隐约看到其中的森白指骨。
松懈下来之后,痛觉就再不容许大脑将它忽视,而是以一种强势的剧痛彰显自己的存在,猛烈地冲击着她每一根神经。
甄怿嘴唇都给疼得打起颤。
她也不收拾林中的一地狼藉,更不好奇文镜寒此时站在他大哥尸体前,心里在想些什么。
服了些疗愈的丹丸,甄怿就开始给自己裹伤。
自面板取出厚厚的草药捣碎,甄怿将其往手心一糊,滋滋声顿时像肉被烤熟了那样响起,甄怿却愣是没喊半句痛。
如若不是冷汗溻湿了她的衣衫,恐怕没人会认为这过程很难捱。
文镜寒扭过身来的时候,就见甄怿正随意将纱布末端一塞,她身上的伤就已经简单处理好了。
他抱臂而立,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你还真是……全能。”
局自己设、暗杀自己上、连受了伤都能自己治,简直是最完美的杀手。
甄怿只是挑眉,拿目光点了下他背后文如邈的尸身,“文二公子,还满意吗?”
愣了下,文镜寒低头笑开,一张尤甚清绝的面容平添三分魅意,如明珠般在寂寂夜色中发光,“很满意,谢谢。”
饶是冷情如甄怿,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少年生了一副十分惑人的皮囊。
她漫不经心道:“所以文二公子的谢礼,就是送人去见阎王?”
语气之森幽令呜咽的夜风都为之一滞,周遭气氛顿时凝结。
动作一顿,文镜寒半隐在袖子中的手停住,没有继续收拢,也没彻底松开,他半弯着眼装蒜,“嗯?”
“呵。”
仰起脸看他,甄怿位置虽低,姿态却很强势,散发着某种危险的气息,一如她方才动手杀人时冷酷模样。
“文二公子找我一个外人行事,不就是为了事成之后杀人灭口,既好撇清关系,又能为兄长‘报仇’立功么。”
文镜寒不知她何时看透他二心,竟有所防备。
但是既被戳破便大方承认,文镜寒真心实意夸奖:“不错。高兴你真的很聪明,从我见你第一面起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还记得那时候,煞纹刻面的少女喜眉笑脸,用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轻蔑吐出二字——“不卖。”
立时叫文镜寒起了火,却只能为了尸傀艰难忍耐,好声好气和她缠磨。
她很清楚怎么惹怒他这种惯于拿钱开路的富家子,轻狂又嚣张。
可偏偏有那个真本事,叫人心甘情愿和她做买卖。
“所以你既知我要杀你,却还是愿意帮我,是因为舍不得拒绝么?”
少年精致的面容点亮单调的夜,漂亮的眼尾像一把小小的弯钩,轻易勾得人心痒。
美色当前,甄怿看见了,却像是没看见。
她实在冷漠,“你的伴生技很好,天生自带亲和力,让人不自觉想要喜欢、亲近你。”
可一想到此人时不时发动伴生技【一笑百媚】魅惑她,甄怿这张冷静的面容就忍不住浮出几分讥诮。
“只是文公子有没有想过,与人做买卖有时并不完全靠色相、算计……还有东西,叫‘诚意’和‘真心’。”
前言一出,文镜寒已是神色骤变,一片冰寒。
他的伴生技自出生起便被隐藏,除了死去的阿娘,天下本该不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常年一张笑皮的少年沉下脸,森然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甄怿无视他的质问:“文二公子自己不是也说过么?我行走在外,总得有些过人的手段。”
“确然超凡。”
冷冷一瞥,那双惑人的眼眸不再堆叠虚情,少年薄唇轻启,“可惜,我难得棋逢对手,却要亲自……”
他不再说了。
文镜寒无声唤道:“隐焰。”
左掌狠心握下,即刻聚火成弓,亮眼的灵焰如同开到荼蘼的春色般绚丽,于是捻弦射出一箭,燎杀芳菲——
“咻!”直冲少女额心而去。
定格的一瞬,消亡前的极致原来最是美丽。
文镜寒兀地心生惘然,他难以排遣胸口处那缕莫名的遗憾,许是可惜这样一位妙人儿被自己残忍扼杀。
可是大事未成之前,他绝不允许有半点不确定因素存在。
然而,少年黯然的瞳孔却在看到眼前景象时猛然一缩!
只见本该被定住的甄怿无甚表情,忽然在箭尖射近时笑了。她开口道:“可惜什么?我怎么会叫文二公子可惜呢。”
只见甄怿忽一抬手,文镜寒腰间的宝囊便随之钻出一东西来,竟是尸傀!
它仿佛受谁感召,以迅雷不及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