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崩,皇叔继位之后短短数年,她在宫中便举步维艰,那些宫人几乎都不再把她放在眼里。
恩威易施,人心难得。
章嬷嬷腿一软,猛然跪下:“老身方才失言,公主恕罪。”
程珺安给晴雨递了个眼色,晴雨当即将章嬷嬷扶了起来。
本以为今日在劫难逃的章嬷嬷一脸错愕。
却听程珺安道:“章嬷嬷伺候过皇祖母,母后,是宫中老人了,这些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为后宫训诫宫娥,规范行为,此乃大功一件。”
“公主,谬赞了。”章嬷嬷额头冒了虚汗,只觉腿更软了。
“往后,章嬷嬷还待如今日这般,耿介直言,监管有道。”
直到手中捏着程珺安赏的一个厚重香囊,章嬷嬷才魂归其位,放下心来。
“公主殿下,不知您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随便看看。”
见程珺安继续往前走,章嬷嬷连忙阻止道:“公主殿下,前头院子杂乱,仔细冲撞了您。”
程珺安停下脚步:“那好,本宫来此是为寻几个得用的宫女,也好带回去给雾云调教。”
“这点小事,怎可劳您亲自驾临,差人吩咐老身一声便是。”
“无碍。你知道的,楚安宫里的人必是需要本宫看得过眼的。”
章嬷嬷忙点头:“是,是,公主您稍等片刻,老身这就去准备。”
……
半盏茶后,四五十个宫女整整齐齐的站在院前。
章嬷嬷道:“公主殿下,前阵子新入宫的宫女都在这了。”
程珺安踱步上前,看着这些脸庞稚嫩的宫女,不由想到初次挑选宫女的景象。
“安儿,你贵为公主,生活肆意,可也不能全凭自己心意做事。这宫中上下,不知有多少人、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做事。
你之喜恶都显在脸上,旁人一眼便能看透,这未必是件好事。”
“母后,可您与父皇曾说将来无论我做什么,你们都会护我周全,为我依仗。
那些人知我喜恶又如何?他们只会更尽心侍奉,奉我欢喜、避我厌恶。那安儿便可如父皇母后所言,安乐无忧,欢喜一生。”
那时她还不懂母后眼中的忧虑,经历了那么多以后,她才明白母后说的对,前世她便被人哄得团团转,她的不谙世事,在那些人眼中就是愚不可及。
新来的宫女面色稚嫩,最大的不过十三,绝大多数都是民间甄选的良家女子,也有少部分是小官之女。从她们的神态举止就可见一斑。
程珺安被请到软塌上坐下,章嬷嬷神色肃然上前,对着在场的所有宫女道:“想必方才你们也得了消息,楚安公主要在你们这群人中,择选贴身宫女。这可是天大的福分,你们若想入楚安宫,那可得好好把握。
你,对,从你开始,一个个上前来。”
宫女们且惊且喜,一个个都按捺不住心中喜悦上前来。
程珺安耐着性子,打量着眼前走过的宫女们。
这其中,还真有几个前世颇为眼熟的宫女,能在后宫之中走到人前来的,都不容易。如今这些她们不认识程珺安,程珺安却对她们的脾性知之甚详。
“你,过来。”
被点到的宫女身姿挺拔,长得很是英气。
“奴婢盼弟,见过公主。”
“盼弟。”程珺安轻喃:“你是因何入宫?”
盼弟语气毫无起伏:“家中贫寒,弟弟要入学堂,爹娘拿不出银钱,原本是打算将奴婢卖入大户人家做女婢,是奴婢自己要入宫来。”
“来之前你们一定听说过,这后宫是吃人的地方,稍有不慎便会尸骨无存,甚至祸及家人。”
“奴婢入宫得来的银钱,便是已还了爹娘生养之恩,从此不欠他们。入宫之前,爹娘也有此担忧,故而已给了奴婢断亲书,往后奴婢是生是死皆与他们无关。
至于奴婢,既然都是为奴为婢,那奴婢自然要来这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
与盼弟这般情形的,宫女之中还有许多,她们闻言皆红了眼眶。
程珺安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富贵险中求,就你了。”
盼弟没忍住抬头看了程珺安一眼,在章嬷嬷示意下连忙跪下身来:“奴婢叩谢公主。”
“既然你爹娘给了你断亲书,那索性这个名字也不要了吧。”
“求公主赐名。”
“既得新生,便如朝霞。往后你就叫朝霞吧。”
“朝霞谢公主赐名!”
程珺安又点了几个前世眼熟的宫女,分别是雁眉、含霜、莲心、兰香。
在自己眼皮底下,总好过成了旁人对付她的好刀子,说不定还能为她所用。
最后程珺安一副困顿之相,随手指了个在角落里像个鹌鹑似的小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