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如今深陷梦魇,可见不是好兆头。
他坐起身,按了按太阳穴,窗外是化不开的黑夜。
“来人,传叶宵。”
叶宵是乞儿,自幼就跟在叶亭贞身边,办事得利,又在一次宫宴替叶亭贞挡过一箭,深得他的信任,赐姓“叶”。
叶宵一袭黑衣,少年身形,好似一阵风无知无觉落入叶亭贞房中。
他右膝点地,拱手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叶亭贞剑眉微蹙,“那日你在承明殿可找到太子尸骨?”
叶宵颔首,思索片刻,“回王爷,那日属下待宫人们走后,又去仔细查了一番,在太子书房位置处落有不少骨灰,应该是太子的。”
“应该?”
叶宵闻言一震,斟酌措辞,“火势过大,只剩一人骨灰,想必就是太子的罢。”
叶亭贞掀开锦被,只穿得白色中衣,踩着一双黑靴,负手在房中踱步。
“传本王令,就说皇室有玉珏被盗,若是在民间发现踪迹,赏千金封侯!”
叶宵称是,又听得叶亭贞开口,“还有一件,去给本王填平近春池!”
他不解,但摄政王命令又不敢不从,领命而去。
第二日清晨,民间各街各巷城墙都张贴告示,又多加了三成兵力守在城门处,百姓上前围得水泄不通。
沈荠梳得寻常女子发髻,未佩戴珠钗,和景安作寻常人家装扮。
两人背着包袱,一前一后走到城门处,相视一眼,沈荠挤进了熙攘的百姓中看着告示。
“这是什么玉啊,有些奇怪!”
“是啊,但又是赏千金,又封侯,是个什么道理?”
沈荠一下煞白脸庞,又不敢吱声,旁人不识这玉珏,可她曾与太子朝夕相处,这分明是他从不离身的物件!
她怕露出异样,挤出人群,景安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温声询问道,“怎么了?上面贴的什么?”
沈荠摇摇头,“快赶路吧,与我们不相干。”
他点点头,“那好,在下已和马车商议好了,时辰快到了。”
两人又加快步伐,经过城门处,有侍卫照例询问去处,按照之前商议的说辞,沈荠说二人是兄妹,往南方去探亲。
见二人神色如常,侍卫摆摆手就让人过去了。
一阵冬风拂过,一张告示似蝴蝶般落至地面,有乞儿跑过,像是寻得奇珍异宝忙去追逐,只见纸上画着一枚玉珏,圆形模样,有一方小缺口。
“啊……啊,玉。”
寻常百姓哪能认识皇室之物,更遑论是见过,所以这告示张贴几日依旧是无任何消息,只得平白添了茶余饭后谈资。
等沈荠与景安真正踏入苏州的那一刻,叶亭贞仍是一无所获。
夕阳西下,淡淡余晖像是给天镶上金边,这潺潺流水之处多见人家,有妇人捣衣声阵阵,一派富足安逸之景。
待行至一家客栈前,沈荠撩开棉布帘子,景安搀扶着她下了马车。
那车夫见两人亲昵姿态,不由得打趣道,“这姑娘真是寻得有情郎了,这公子对姑娘多好,生怕磕着姑娘呢!”
沈荠听言,忙往旁挪了一步,摸出一锭银子交予车夫手中,“多谢。”
此番路途遥远,多亏这车夫日夜兼程,因着连日阴雨,又是绕了不少路才比预想中提前几日来到苏州。
这车夫也是拱手,遇到慷慨大方的雇主心情也高兴几分,“姑娘与公子定平安顺遂,一生荣华。”
沈荠与景安走进客栈,牌匾上挂着“玉辞春”,挂着大红灯笼,尽显喜气。
这里与汴京不同,风中带着隐隐暖意,天气也是极好,吹得人带着倦意。
“哟,两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店小二瞧见二人进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像是赶了远路,忙殷勤招呼着。
“住店吧,要两间上等房,然后再上点吃食。”
沈荠环顾四周,这客栈外头瞧着挺小,可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装潢古朴,很合她的口味。
伙计来到柜案查看记档一番,只得带有歉意,“两位客官,只剩一间上等房。”
沈荠转头暼向景安,看他神色如常,“那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转身欲走,又听得伙计说,“两位客官,实是不凑巧,这周边客栈空房都已出售一空,只余我们玉辞春一间。”
沈荠一听,只觉这伙计在耍小聪明,有哄人之嫌,“这位小兄弟好大口气,莫非这里要举办什么盛会不成?”
那伙计支支吾吾也说不来什么,沈荠更证实她的猜想,想去别的客栈看看有无空房。
却听得身后有人叫住她,“哎,客官留步。”
沈荠回过身,与景安站在一处,客栈掌柜从楼梯走下来,呵斥了伙计一番,那伙计又去别处忙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