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策一时不察,被她扑倒在地。
他撑坐在地上,右腿被萧蕴龄压住,她缩在他怀中。沈策感受到她的颤抖,瘦削的肩膀随着紧促的呼吸颤动。
将她拉扯开的手指在空中停顿,她似乎被吓得不轻。本该落在女子肩膀的手掌迟疑地落在她的背上,隔着发丝不自在地轻拍安慰。
夜已经深了,远处的灯光早已熄灭,风也停了。万籁俱寂中,唯有萧蕴龄克制不住的啜泣声在这处无人来访的空间响起。
许久后,她从沈策的怀抱中退出,坐直身子,脸上还带着泪痕。
沈策被她压在身下的衣袍沾染尘土,黄色的泥土和金线混作一团,萧蕴龄歉意道:“沈将军,你有没有摔受伤。”
沈策移开视线,眸中的情绪被隐藏。
“无妨。”他的声音无甚情绪。
这和萧蕴龄预想的不一样。
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亦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于他而言是怜惜,还是厌恶?
她原本想引起他的情绪,可似乎毫无作用。
沈策的目光停留在远处已经没有气息的陈实身上,出声道:“五小姐,你怯懦怕事,我不清楚我们是否还能顺利合作。”
他语气淡漠,似乎和刚才安慰她的不是同一个人,后背残留的触感只是她的错觉。
萧蕴龄心下惊慌,她难道弄巧成拙了吗?沈策孤身一人便敢闯入敌人军营,他行事干脆果敢,她刚才的种种表现与他完全相悖。
她抬起朦胧的泪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他看了她一眼,而后越过她看着一旁的枝桠,不在意她的示弱。
她意识到自己刚才行为的冲动。她过往生活接触的人除了誉王府中的人,便是同龄的闺阁小姐,她的那些伎俩对付其他人还好,但是沈策从京城来,见多识广,怕是看不上她。
萧蕴龄挫败地垂下头颅,准备和他说明白她的计划,退居到合作者的身份上,他还能保护她一段时日。
忽然她视线停顿,印入眼帘的是沈策黑色的衣摆,那上边已经脏污不堪,而衣袍之上,她还坐着,压着他的大腿。
他纵容她的越界。
萧蕴龄心中渐渐平定,冷静下来后她便发现沈策的意思是“不清楚能否顺利合作”,他给她留了许多余地,如果他真的行事果断,他应该直接表明他们不合适。
想明白这一点,萧蕴龄扯住沈策的袖口,唤回他的注意。
“我胆小软弱,为何便不能和沈将军合作?”她问道。
“你会耽误时间。”落在他袖口的手指白皙修长,指甲透着粉,他终是选择无视它们。
她身体向前微微倾斜,明明她只动了毫厘,他却感觉她身上清淡澄净的香味更浓郁了。
萧蕴龄直视沈策的双眼,她有一双弧度圆润的杏眼,此时专注认真,她疑惑,“我不似将军勇敢,我遇到困难会担忧,会犹豫,这便是将军所评价的怯懦。可正因我的担忧和犹豫,我会提前准备各类情形的应对措施,不会自作主张自作聪明。”
“沈将军,我不会拖累你。”她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可是杀人放火这样的事情,我还需要时间适应。”
沈策沉默地听完她的话,她的话有漏洞,但是他却觉得不无道理。
波谲云诡的朝堂和生死瞬间的战场,懦弱被等同于无能,它是失败者的原因,是该被剔除的。
她倒好,坦然接受这一切。
恍惚间他仿佛又听到无边的黑暗中孩童的啼哭。
“沈将军?”
萧蕴龄说完那段话后便见沈策神思飘离,这段话算是她的肺腑之言,只是她没有说完。
懦弱也可以是她的弩箭,像沈策方才一般出其不意便解决陈实,毕竟没有人会把一个懦弱胆小的女子放在眼里。
这是沈策第一次见到有人不排斥胆小懦弱的性格。
有光亮从推开的门扉照入,沈策蓦地回神,动荡的情绪被掩盖在平静海面之下,他将袖子从萧蕴龄手中抽出。
下一刻沈策指着腿示意道:“起开。”
萧蕴龄挪开后,沈策站起身,他俯视她,道:“走了”
“我通过考验了吗?”
欣喜的声音响起,沈策淡淡嗯了声。
萧蕴龄撑着地站起来,她毫无防备地转身向前,一下子陈实的尸体撞入眼中,他的血流了一地,颜色已经暗淡。
她猛地停下,余光瞥见沈策还在往前走,萧蕴龄思索片刻,随即无力瘫软在地。
她要让沈策知道她的胆量真的很小,绝对不会做出下毒杀人这样过分的事。
沈策听到身后的声响,他回头便见萧蕴龄委顿于地,裙摆如莲花一般散开。
她睁着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睛,上翘的睫羽毛像被打湿的蝴蝶翅膀,艰难地抖动。
“沈将军,我害怕,走不动。”她哽咽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