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旋的余地,她的下场不是衣架断头台就是一杯鸩酒或是一段白绫,他不愿那样的事情发生,也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因此他情绪失控,抓疼了厉熏熏的肩膀,震痛了她的心脏。
因心中有愧,他缓和了语调,给出了解释:“她一定吓坏了,我得去告诉她,我没事,她也没事。”
背影清隽,步态生风,谢衿去富天居的脚步总是轻快的,映射着他内心的雀跃,元英对着厉熏熏躬身拱手,随后迅速跟上谢衿。唯于厉熏熏立在殿前,一丝风都没有,树梢静止不动,她也静止不动,因为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就连风都不给她指引方向。
宫廷深深,落叶未扫,踏在上面发出刷刷刷的声音,天仙子对月远望,明黄身影掠过,她忙回转福身:“参见陛下。”
天仙子一般都跟在季扶昙身边的,此刻她却是独自一人,谢衿确认道:“她睡下了吗?”
天仙子低头回话:“娘娘在抄佛经,不让奴婢打扰。”
“嗯,不必惊扰她,我去看看。”
今夜无风,灯盏里的蜡烛静静燃烧,没有跳动,但季扶昙的眼睛还是有些酸涩,左手揉眼,右手丝毫没有停下的节奏。
谢衿进入房内,季扶昙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投入抄写中,一缕余光都不愿再分给他。
谢衿走至她身后,食指按住她的太阳穴,轻轻揉按。
季扶昙摇头摆脱了他的双手:“你这样我没法抄写了。”
谢衿不想她太过辛苦:“又不用参加科考,何苦劳累自己!”
谢衿见季扶昙不愿搭理自己,识趣不再多言,指节修长,剥龙眼,一颗一颗喂到她嘴里,又一粒一粒接住她吐出的核。
季扶昙的眼睛实在难受,频繁眨眼,谢衿不忍:“我的病没有大碍,你别这样辛苦。”
季扶昙错愕,停下笔,观望谢衿清瘦面庞,他脸色苍白,额角肿起的包有鹌鹑蛋大小,在这张俊俏的脸上显得突兀。
忽然,季扶昙一乐:“你少自作多情了,我说过是为你抄佛经吗?”
谢衿不以为然:“不用不好意思,为夫君抄佛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谢衿突然变厚的脸皮让季扶昙措手不及,但是不想看见他得意的样子,她还是和盘托出:“等我抄完这摞佛经,就能见到我师父了。”
谢衿了然,并没有太惊奇,点破季扶昙还没有说完全的话:“你师父和父亲就要来了,你一定很开心。”
虽然早有意料,但谢衿毫不遮拦地表示他清楚她的一举一动,她和别人的书信往来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她还是厌烦。
“我不舒服,要休息了,你去找你的皇后吧!”
谢衿已经洗过很多遍澡,然而他还是觉得身上沾染的厉熏熏的味道挥之不去,因此他不愿留宿富天殿。
“你早点睡吧,我去万卷堂。”谢衿确实是要去万卷堂,但他特地告知季扶昙自己的去处,他不希望她误会他真的要去找厉熏熏。
谢衿真的要走了,季扶昙忽然唤住他:“你真的要去万卷堂吗?”
“自然,我难不成还会骗你。”
“那谁知道?”
蜡烛快要熄灭了,谢衿有些慌:“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季扶昙背对着谢衿,肩膀微不可察地耸动:“因为你不爱我。”
谢衿展开臂膀,从后面环住她,沉痛道:“你还要我如何爱你?”
季扶昙从前面环住自己,神情哀戚:“你不爱我,你要是爱我,怎么会这样纵容我,致使我背负骂名,如今,中原国的百姓恨不能将我千刀万剐吧……”
葡萄纹花鸟铂金香囊叮铃作响,馨幽弥漫,谢衿悠然道:“不要紧,你是妖妃,我是昏君,天塌了我罩着你,地陷了我托着你。”
“我明明可以一身清明,或于广阔天地翱翔,或于一隅安度余生,你为什么偏偏圈我于这庭院深深,暗夜幽幽?”
“因为你是这深深庭院中的一抹浅香,幽幽暗夜里的一颗明珠,可以晕染我照亮我。”
“浅香总会散去,明珠也会蒙尘。”
“我给你香饼让你一直香,我为你拂尘让你一直亮。”
谢衿就是这样油盐不进,季扶昙气结,骂骂咧咧,赶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