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首歌她构思了很久,不然也不会让周蔓枝去练钢琴,直到那天看完比赛走在赛车场上,浓烈的生命力扑面而来,灵感喷薄刻不容缓。
陷入困境迷茫时,你是什么状态,又在做什么?
人在跌入到不能再低的谷底时,生命力就会爆发出来,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可一首歌,无论用了怎样超前的技法、绝妙的设计、付出多少心血,如果没人听懂,那就是一首失败的作品。
姚绮罗对那首歌的评价是她现在越来越形而上了。
她虽然热衷于自我的表达,但也希望能找到灵魂的共鸣,而共鸣的前提是,对方具有同她一样的感官,又或者具有强大的共情能力。
人生来孤独,终其一生都在找一个能懂自己的人,或者只要听得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也可以,人们发明了语言用来交流,可那些飘渺的感情虚幻的感受,言语只能描述个大概,永远无法深入其里。
所以她一直在找,本以为同是做音乐的,总该会明白的吧。
可音乐人都有自己的怪癖,他们特立独行、标新立异、唯我独尊,他们往往热衷于表达,却缺少倾听的能力,他们可以听这个世界上任何的声音,除了身份相同的人。
那是一种尊严被挑衅,自我受到撞击,永远无法包容的矛盾。
她对姚绮罗提出要唱自己写的歌,因为,她也是那样的人,她想看这么固执的自己能走多远。
他却说他听懂了她歌曲里的内容,这是一种比值得付费更高级的支持。
“你说我们不合适,如果因为我不懂音乐,我承认,但不妨碍我欣赏好听的音乐。你对感情不会认真,对我来说丝毫不影响,不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怎么消遣我们这有限的人生?”
司窈感觉酒劲有点上头,心跳有些加快,那种重锤摇晃的感觉再次滋生,震的她头昏脑胀,耳膜一阵嗡鸣。
这一刻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见他嘴唇张合,却毫无恐惧,心底恍然间生出一种熟悉的错觉,这样的语气和神情,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附在他手背的掌心被反手握住,司窈想挣脱,但被他握得很紧,她索性放弃。
“我想说的是,无论你是自私也好,不真心也罢,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短板,不能代表什么。以我最早的那家酒吧开业开始算,我在吧台后等了一千八百二十六天,直到你走了进来,”
钟离砚静静看着她:“你明白我意思吗?”
黑眸中涌现出风浪,如同摇晃酒杯时酒液转出的漩涡,眉目柔和,司窈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人人都在玫瑰园里寻找最美的那一朵玫瑰,有人知道适可而止,有人永不停歇,我不管别人说什么,你不能因为别人指责,就让我失去被看到被摘取的那个机会。”
他把自己比作玫瑰庄园的玫瑰,而她是摘取玫瑰的少年。
司窈感觉心底的傅科摆将最后一根刻度条撞倒了,自此一切归零。
艺术家大多喜欢失控的感觉,灵与肉分离后那种将脱未脱的感觉,人们更喜欢将那种状态称之为与上帝的链接,因而对艺术家的作品,也会予以高度的赞美,说是上帝的代言人。
其实她更觉得自己像马戏团里走钢丝的杂技演员,手里举着一根平衡木,她只在意能不能走好这一场表演,其他的,她都不关心。
如果观众们都期望通过你的表演实现感官的愉悦,而你脚下恰好是万丈深渊,那么你只需要且只能专注自己。
所以她的喜好一直都很明确,疯狂却又克制,张扬却又慵懒,疯癫是她的表象,自由才是她的本心,她对一切永恒的事物都抱有极大的向往,但又对一切会上瘾的东西充满克制。
她不知道钟离砚试过多少次,借着酒精达到灵肉分离的效果,不可否认的是,他的这番话具有极大的诱惑力。
就像你表演结束,有人跟你说了一句“谢谢,辛苦了”,比和同职业的人说一百句“我懂你”还要熨帖。
司窈看着他,蓦地就笑了:“你不要再说了,不然,我真的要喜欢上你了。”
“为什么不呢?”钟离砚静静的看着她,眼眸缱绻,“司窈,你为什么不真的喜欢我呢?”
这会儿酒精正在上头,配着酒窖缺少的氧气和温热的气温,司窈有点飘飘然。
轰隆——
一道炸雷响起。
外面的雨这会儿更大了,打在外面的屋檐上滴滴嗒嗒作响,司窈仰头朝后看,想透过那扇小窗户看到外面的天气,可窗户黑黢黢什么也看不到。
“我们今晚还要回去吗?”她问。
“今晚估计雨会很大,山路不太方便,这边有住的地方,明天再回。”钟离砚早已习惯她跳开话题,给她空了的杯子倒上,又给自己倒了点,将瓶口封住,昭示今晚的品酒到此结束。
“其实,我见过你,在圣鲁契亚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