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到了灵台山,黛玉便开始潜心静修。最开始的时候,尚有些闺阁习气,总以自己为女身,跟男子打交道时老觉得不自在;但她毕竟仙根道骨,质本澄澈无暇,山中更是清幽自在,无有拘束,再不比从前在人间那样处处是藩篱、不得自由,因此心境上不染尘埃,灵性日增,不仅逐渐褪去那些凡尘俗气,于修行上亦是进益极快,不多时,便连同辈师兄弟也比不过她这个后进了。
祖师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点头,在一日讲道之后,单独留下黛玉,道:“我见你功课日益精进,可见是已入了修行之门,那就可以传授你能成道证果的正法了。你本来是天生天养,后天又修得人身,根器禀赋胜过旁人许多,我这里有两条路适合你走,端看你自己如何选择。”
黛玉大喜,躬身行礼道:“请师父赐教。”
祖师微笑道:“一种是心如止水,破妄破执,除贪、嗔、痴三毒,把见思尘沙无明断尽,以无量福德智慧妙出世间,证得本有之如来智慧德相。
“这是佛家的法门,若到觉行圆满,即可立地成佛,无始无终,永存不灭;稍有不济,也能得菩萨果位,不离生死而解脱生死。”
黛玉道:“像这样该如何修行?”
祖师道:“须在山中枯坐,禅定持戒,面壁苦修。若是定力不到,中途便有外魔侵扰,身陷险境而不自知。受尽苦楚不说,便是肢体毁损、形神全消也说不定。
“除非有极大毅力,当即坐叩死关,以回光返照了脱生死之必然,明心见性,方有可能于凶险中脱困,将那潜心苦修又从头开始,再度难关。若有不慎,仍然是重蹈覆辙。”
黛玉沉吟片刻,道:“不知另一条路如何说?”
祖师道:“另一条路是道家的功夫,乃是用功不已,以后天返先天,以肉身修真灵,功满忘形,脱质升仙,悟彻天地自然造化之道。
“一旦功夫到家,便能飞升紫府,成就天仙,超凡入圣,合道同存;若功夫不到,也可修个功德金身,长生住世,与天同寿。”
黛玉心下诧异,奇道:“弟子愚钝,以前总听闻佛家有佛家的法门,道家有道家的功夫,各不相同,但看各人修行缘法,万万没有见异思迁、任意舍此就彼的道理。怎么师父这话,倒像是人人都可成佛成道,大可随喜好选择一般。难道二者并无甚么差别?”
祖师笑道:“那只是凡人藩篱之见罢了。殊不知仙佛本一体,殊途同归,庄严有别,心境相同,不过是各自指称有异。
“其实无论是成佛还是成仙,都须得根深福厚才能成就。这样的人,能为仙即能为佛,只是早晚有时而已。假如不知道这个根本,只以为佛道本有高低,然后众人成就各有差异,那才是本末倒置呢。”
黛玉受教,又道:“不知这道门功夫,又要怎样修持?”
祖师道:“必要钻研道书,参悟经文;清静无为,抱元守一;修心炼性,养气凝神;还需勤做功课,内炼金丹,外积功德。
“这门功夫虽不比佛家要求破执,但也要严守情欲关卡,稍有动念,便有走火入魔之虞。虽不至于败坏根本,也要损害数百年的苦修功夫,惹出许多麻烦;若始终堪不破这个关隘,隔上数百千年便要受一次道家天劫。
“到那时,只能以高深道力硬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稍不小心就要再堕凡尘,从头开始。之后结果如何,就难预料了。”
黛玉沉思良久,自忖修行以来,已深得逍遥自在之乐,难以再受那行迹拘束之苦。若是枯坐苦修,怕是没有那等无上定力;若说静坐悟道,穷尽玄妙之理,反倒更契合自身脾性。再说自从在人间经历了宝玉那一回,自己早已将情关看破,决不至再为七情六欲所惑,又何惧之有?
这样一想,第二条路仿如量身而设一般,黛玉再不迟疑,道:“弟子愿学道家功法。”
祖师早有成算,只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我就传授你《灵源大道真经》。此经直指天仙位业,只要持经修行,待到功满,能返三清虚无之界,与天地同寿,永生不灭。你务必勤勉用功,万不可懈怠。”
祖师说罢,向黛玉传了口诀,又一一指点其中关窍。黛玉天资聪慧,凡所听闻,一教就会,一点就通,不多时便已牢记于心,再三拜谢祖师。
祖师教授完毕,又问黛玉平时课业,有何不解碍难之处。
这一问,却恰好切中黛玉心事。
原来黛玉自修行以来,慧性颖悟,凭是什么难关,稍稍用功,便能自行参透,偶尔与众同门谈玄论道,也是秀出众人之上。
因她从前在人间亦是数一数二的才情,倒也不以此自傲,反而是每每见到师兄弟们演武,总有大开眼界之感,心下更是赞叹不已,觉得众人各有降魔技艺在身,不同凡俗,颇有艳羡之心。
并且她只有为人的经历,难免以世情来忖度,认为技多不压身,自己若是有这等防身自保之力,将来逍遥世间,岂不是哪里都去得?
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