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朱祁钰一开始就知道,杨洪和杨俊不会奉诏。
他们会用什么理由搪塞,朱祁钰都能猜到,不外乎就是宣府被阿剌知院大兵压境,杨洪身为宣府总兵,不能分身。
无所谓了,本来也不指望他们真的敢来见太上皇。不过,战后朱祁钰就可以以此来诘问杨洪了:你既然说身为宣府总兵,不能分身,那请问您老人家这么尽职尽责,一共砍了多少鞑子人头啊?请将砍下的鞑子人头送到京城,给皇帝见识见识。
杨洪和杨俊可以强撑着不来见太上皇,但是朝中的重臣们,就不得不去给朱祁镇述职了。
朱祁钰倚在软榻着,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等着重臣们的到来。
等朱祁钰做完两场美梦,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大臣们也到了,亲卫直接将人放进了西厅。
大臣们再次踏入熟悉的西厅,心态却与以前大有不同。一晚上砍三四千颗鞑子人头,这可是了不起的成就。单凭这一场胜利,就足够新君建立起威望了,若是后面再取得更多胜利,那新君的位置便更加不可动摇了。
所以大臣们一进来,便齐刷刷地跪下恭贺,就连胡濙和王直都不得不拜服。
朱祁钰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向众人笑道:“众爱卿平身,不必多礼了。不过就是首战告捷罢了,朕需要至少四万颗人头来筑京观,现在只完成了区区一成而已。”
胡濙、王直等人闻言,相互对视一眼。之前大家全都拿新君筑京观的想法当成荒唐言论,如今看来,倒真不完全是胡乱吹牛。
胡濙和王直心里想的一样,得想想办法阻止一下新君了。
不过朱祁钰可不会给胡濙、王直学杨士奇的机会,不等众人发话,便对众人笑道:“胡爱卿、王爱卿、于爱卿,太上皇想你们三位了,传你们前往瓦剌大营觐见。
太上皇有话吩咐伱们,正好,本来你们也应该去向太上皇述职的。明天一早,朕派锦衣卫护送你们过去。”
王直闻言,好奇地问道:“述职?敢问陛下,太上皇已经退位,您让我们向太上皇述何职啊?”
朱祁钰同样好奇地反问道:“王爱卿从正统八年就任吏部尚书,到现在六七年了吧。你不看看山西那个地方,从武将到文臣,全都烂成什么鬼样子了。
那帮玩意儿,贪污腐败、走私军械、侵夺军屯、败坏卫所,这也就算了。
最关键是杨洪都从总兵变成节度使了,宣府兵既不听调,也不听宣,擅自放弃十数座城堡,导致瓦剌大军如入无人之境,成功袭杀了我大明五十万精锐。
王爱卿你身为吏部尚书,山西文武官员堕落成这样,您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您不应该给太上皇一个说法吗?”
王直被怼得哑口无言,山西官场出了这么多烂人,不怪你吏部尚书怪谁。
见王直不再反驳,朱祁钰又对于谦笑道:“于爱卿,您从宣府五年,便以兵部右侍郎的身份,巡抚山西、河南。至去年方才回京,一共巡抚山西十九年。
这十九年时间里,您既是山西巡抚,又是兵部右侍郎,太上皇让您过去述述职,这要求也不过分吧。
朕坚信于爱卿是忠君爱国的,但这十九年时间里,您在山西是怎么被杨洪等奸佞蒙蔽的,总得给太上皇一个说法吧。还有三杨乱政期间,都给你下达了哪些祸国殃民的乱命,这些也得给太上皇交待交待吧。
土木堡之变的责任,不能一股脑全栽到王振头上去。那样别说太上皇不会同意,就连朕,也实在不能苟同。”
于谦也没话说,毕竟自己以兵部右侍郎的身份,当了十九年的山西巡抚。而且去年才回京,今年山西就发生了这样的惨剧。如果自己现在两手一摊,直接来句山西和我没关系,那也有点过于简单粗暴了。
现在摆了两条路:大臣们希望王振把所有黑锅背下来;而皇帝希望把锅扣到杨士奇、杨荣、杨溥、杨洪、杨俊这五个姓杨的头上。
等胡濙、王直和于谦觐见了太上皇,说不定太上皇还会整出
反正现在大臣们是和新皇帝、旧皇帝都产生了分歧。
就在君臣几人相对沉默的时候,胡濙站出来问道:“陛下,若我们三个一起去,被也先扣下怎么办?”
朱祁钰回道:“放心吧,你们的安全是有保障的,一个是也先的妹妹、伯颜帖木儿的女儿,现在都在宫中,也先行事就不得不有所顾忌。
再者也先一直以来,都是非常懂规矩的。咱大明和瓦剌双方,也都始终遵守着邦交的原则和底线。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也先是不会犯忌讳的。
本来也先打的是送太上皇回京复位的旗号,这从道义上说得过去,勉强算是师出有名。
若是也先敢伤害使臣,那他将彻底失去道义,而咱们,则彻底变成了以有道伐无道,到时候万众一心,同仇敌忾,岂不就是必胜无疑了。
所以你们放心去吧,也先不会犯傻的。”
胡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