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于年富这样真正有理想有抱负的官员来说,宣德、正统都不是好的选择,眼前的皇帝,虽然被朝野冠以荒诞不经之名,反而却值得期待一下。
但是皇帝的闽浙总督之说确实有些让人迷惑,按照正常的君臣召对流程,应该是大臣先展示才华、陈述构想,然后皇帝再决定给不给官职。
现在反过来了,皇帝先给出闽浙总督之位,然后再聊具体的施政思路,果然是有些荒诞不经,坊间传言,倒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年富心思百转,朱祁钰却在宠妃们的服侍下,悠哉悠哉地喝起了茶。
给了年富足够的思考时间之后,朱祁钰才继续问道:“爱卿,出任闽浙总督之外,你打算从何处入手?”
朱祁钰直接不问年富愿不愿意接这个差事了,因为刚开始年富就已经说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那还客气什么呢。
年富略一思索,然后反问道:“圣上打算给臣多大的权限?”
朱祁钰大手一挥:“福建和浙江的军政大权都给你了,而且两省之内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先执行,再奏报。
之前于谦提出要将京营改为十个团营。这个提议倒值得一试,不过不是在北京,而是在南京施行。
我将于谦的提议稍作更改,接下来一年,会将南京的上直亲卫、北京调去南京的上直亲卫,合并在一起,形成全新的上直二十四卫。
然后每两支上直卫,组成一支团营,一共是十二团营。
组建好之后,我会调六个团营给你指挥,再加上浙江、福建两省的地方军队,全都给你。
而且我不会瞎指挥,也不会让朝廷胡乱干预,你可以尽情施展。”
年富点点头,郑重地回道:“若要开放海禁,需要建立强大的水师;若要重启西洋贸易,需要重建至少和郑和下西洋同等规模的船队。
而且为了应对倭寇袭扰,还需要在沿海构筑浑然一体的城防。
这需要数不轻的人力、物力、财力。”
朱祁钰笑道:“钱你不用操心,大部分费,由朕的内帑出;朝廷出粮饷、工匠、军队。
贸易的利润,还有市舶司的税银,四成归朝廷使用,六成留在闽浙,作为源源不断的投资。
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朕等的起。
功成不必在我,即使一代人无法毕其全功,朕也要为后人打下坚实的基础。”
年富闻言,心中感慨万千,眼前这位是好皇帝啊,还肯费心使力地搞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种善事。比只会给后人挖坑的宣庙强的都不知道哪里去了,真是子不类父、十二分不肖。
于是年富又问道:“圣上可是要收复交趾?微臣斗胆,敢问圣上打算何时用兵,可需要闽浙配合?”
朱祁钰摇摇头:“景泰四年开始用兵吧,之前的麓川之战、东南民变、瓦剌入侵,打的是山河破碎、百姓疲敝。
再怎么样,我也得咬着牙,让百姓休息三年。
从今年开始,我便会逐步向云南、广西调派军队、屯积粮草。
明年让大军在云南、广西一边休整、一边演练。
后年发起对交趾的进攻。
宣庙在交趾的失利,就是因为急急忙忙地将大军派过去,慌慌张张地进兵,跟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结果将士疲敝、军心涣散,大军屡屡遇伏,动辄全军覆灭。
经过那一仗,大明威望丧尽,在南方的进贡体系崩溃。
麓川王国反叛,大兄恭让皇帝先后三次派出明军主力,转饷半中国,前后历十年,才总算平定。
大兄替宣庙擦完了麓川的屁股,我现在得去替宣庙擦交趾的屁股了。”
几位宠妃闻言,在一旁掩嘴偷笑了起来。
朱祁钰尴尬地笑笑:“没办法,不是朕不庄重,实在是宣庙留下的烂摊子太让人压抑了。
刚刚这些话,都是咱们君臣关起门来说的体己话,出去了你不要乱传,我也不会承认我说过这些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