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奇怪的人。赵娴安想。
她低下头将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书上,漂亮的封面忍不住伸手抚摸。这本书很新,没有名字,像是不久前刚完成的一样。
赵娴安半信半疑地翻开,规整的字迹比起印刷更像是有人端坐着一笔笔写下,她潦草地从头翻到尾也不见作者署名,想必并不是出自史官之手。
“仁兴七年。西幽军入侵苍绫国土,苍绫军节节败退。”
“仁兴八年。左将军萧明朗反,挟庸王赵旬沐退位,当即斩首示众,拥苍绫二皇子赵席尧为新帝。”
“昭义元年,新帝赵席尧即位,废旧制,定国号为苍绫。”
短短数行字,赵娴安血管却如同冻住般僵硬。
大哥死了,并非死于西幽军,而是死于左将军之手。而二哥为了讨天下人欢心竟弃兄弟情谊于不顾,还与西幽串通要将皇族赶尽杀绝。
赵娴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胸口剧烈地起伏,而本应愤怒或者悲伤的她却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二哥即位究竟是意外巧合还是深谋远虑,她难以想象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她不知晓的谋划和算计。
不过至此看来,如果这本书属实,那这一切都是二哥的错。是二哥害自己与大哥落到这步田地。庶出的二哥居然有如此大的魄力。
赵娴安翻了几页,却已经连一个字都读不下去,她像躲瘟疫般将那本书扔在原地,茫然得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的。
当赵娴安想站起身准备离开这里时,只觉得眼前发昏,头晕目眩,疼得像是尖针来回戳刺。她弯腰强忍着剧痛想往前挪动,却不一会就倒了下去失去知觉。
再睁开眼时,面前的光景分外眼熟。
待赵娴安缓过神来看得仔细些,发现这不就是自己这几日躺在桃瑕殿天天看到的床顶吗。
疼痛渐轻,薄被盖在身上传来阵阵暖意。守在一旁的晚彦看到赵娴安醒了,立马起身往外跑去,不一会又带着什么人回来了。
来人一身青衣,玉面无悲喜,正是几日未见的槐瑕仙君。
只见他坐到床沿上,看了躺卧的赵娴安,道出一句:“气息不匀,魂象暗淡。”
赵娴安不解。
“你这是要再死一次。”
槐匣仙君神色严肃,连带旁人都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我不本来就死了吗?”刚醒来就被如此宣判“死刑“的赵娴安还没反应过来。
槐匣仙君点头,又摇头:“你在凡间不过是‘身死’,也就是□□的死亡。七魄随躯壳消亡,三魂则归天地与混沌。七魄没了不过断了七情六欲,而一旦魂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见赵娴安似懂非懂,槐匣仙君用更通俗的说法解释道:“你不过是以灵体的形式被带来了天界,没有任何承载的‘容器的情况下’灵魂暴露在外,又受到天界源源不断的灵气的冲刷,本身就十分脆弱。我原先用术法为你做了道屏障护你周全,不知缘由屏障尽碎,你又伤了魂本身。现在情况不容乐观。”
这下是真的要死了。赵娴安听完这番话,一时间也想不到自己出去一趟整出这么个麻烦。
“将她送回来的人怎么说?”
“那位仙子说赵姑娘昏倒在了循因峰山脚下,见到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了。”晚彦答道。
槐匣仙君闻言微微皱眉,对赵娴安问:“循因峰?你可是去了那山后的藏书阁?”
赵娴安见事情瞒不下去,于是乖乖点头承认。
槐匣仙君了然:“循因峰上书的书页皆是由千年的天白蛛吐丝纺成,书上文字也是天机阁仙官亲笔所撰,每阅读一页就要耗费不少灵力。仙人尚且不可多读,何况你不过凡胎,没有任何灵力,于是被反噬了魂魄。”
这是得多倒霉,没想到看个书差点魂飞魄散了。赵娴安哭笑不得。
此时一小仙童端着盘走进屋中,盘里盛着一枚浑圆透明的宝珠。
那圆珠光是靠近一些,它散发的微光和温度都让赵娴安感到祥和镇定不少。
槐匣仙君托袖将那宝珠拿起让赵娴安服下:“这是固魂珠,能暂时让你的魂魄保持凝聚不散,但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当务之急还是让仙帝赐你灵躯,早日成仙,才能解后顾之忧。”
赵娴安将其咽下后,先是喉眼发烫,像是融入筋络般从头到脚都舒畅起来。
“仙君。”候在一旁小仙童忽然唤道,“诸位上神已经在紫桓宫等候多时了。”
“知道了。”槐匣仙君应下,走之前又特意叮嘱赵娴安这两日不要再下床走动,好好躺着修养,不要再鲁莽行事。
送走了槐匣仙君,赵娴安下意识想翻个身,才发现自己四肢麻痹,丝毫都动弹不得,肚子还没出息地咕咕作响。
一旁的晚彦见状,默不作声地把连夜按赵娴安之前所说赶制的八种茶点端了过来,拿了一块往她嘴里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