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先生,我晓得人妖殊途,与纪道长勉强算得泛泛之交;且我亦并非来渡情劫的,他想做什么与我并无牵扯。”
心底悄然萌生的那丝悸动,在被看破的瞬间愈加深藏,而出言便是匆匆否决。
纪伯岚看向纪白果,聊有深意,却未多做言语。
虽心早已下了决断,但听她如是说,心底却有些微失意。
多善解人意的妖啊,不会令人陷入两难抉择。
“如此,老夫便不多言了,夜深了,老夫这身子骨可不及你,歇息去喽!”说着,纪伯岚起身朝床榻走去,话语却似玩笑般,“今夜这床归老夫,你自便。”
回过神,纪白果便要去抢占床榻,却不想被自家父亲一回眸生生遏制。
他父亲何时目光如雄鹰般犀利如斯了?
夜深雨未歇,他端倪着手里的玉璜辗转难眠。
白日里歇久了,晚间了无睡意,花颜兮时不时望着纪白果发呆。
“在想什么?”他收好玉璜问道。
花颜兮一怔,摇晃几下花枝,不似平日里活泼:“没想什么。”
“小花姑娘,我这人穷凶极恶,不值得深交。”
“纪道长何必这般贬低自身,我从未想过与你纠缠。”
他默了默,笑道:“如此甚好。”
讲过“以身相许”“渡她成人”的是他;共闯浮生乱象的是他;常念人妖殊途的亦是他……她知晓他是道士,却不懂他为何如此善变。
临近破晓,雨声渐渐停歇,纪白果依旧研究着玉璜。
鸡鸣之时,玉璜忽而闪了闪。
他猛地坐起,左右翻看着,却是再无光亮。
连日来,后半夜他都迫使自己清醒,待鸡鸣啼。
而花颜兮与他之间,应是两者刻意而为之,确是生疏了。
这日,纪白果仍与往常一般下地劳作,午间,云锦跟着徐姑姑来送饭。
见他满头大汗,云锦便要以绣帕给他擦汗。
徐姑姑抬手欲要阻止,却看一旁的杜曼笑意盈盈,忍了忍。
“不妥。”纪白果避开些许。
云锦动作一顿,拽紧手里的帕子,眼里含藏着窘迫与失落。
她亦不似之前那般单纯稚嫩。
那天,她看着满身血污的父亲冲进她房间,拼命护她进密道,带着那玉璜让她找纪伯伯。
她想过出去与他们同归于尽,但她父亲极力阻扰,声嘶力竭地吼着,让她走,奶娘泪流满面地拽着她。
暗门最终落下那刻,她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在眼前。
当时,她是多想出去手刃仇人,然而娇生惯养的她做不到。
可就在见到纪伯伯接过玉璜痛心疾首时,她好似明白了灭门之灾的祸端。
之前她从未见过那枚玉璜,亦从未听父亲提及,其物之价值可见一斑。
虽说纪伯岚与云霖交往甚密、不分彼此,纪家自然收留了她与徐姑姑,可总会生出几丝寄人篱下之感,谨小慎微地对待每件事,不自觉便会多想,亦如此刻。
见纪白果用袖子擦汗,云锦沉默许久,待再次扬起笑脸,拿了两只碗,倒了水递过去。
“锦儿真懂事。”杜曼喜笑颜开地接过。
周遭邻里虽心知云锦家中突遭变故,流言蜚语不断,暂留宿于纪家,但瞧如此水灵娇俏的姑娘无不欢喜艳羡的。
“纪家的,这么好的姑娘你们家啥时候办个事啊?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在另颗树乘凉吃饭的邻居打趣道。
“是啊,你家白果年纪到了也没说亲,俩人还一起玩到大的,凑一对儿正好。”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起哄。
倒是给云锦闹了个大红脸,急得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徐姑姑一把拉过自家姑娘,看了眼纪白果与杜曼,面色凝重:“婚姻大事岂容说笑!你们这在损害我家姑娘的名节!”
“咱也是好心想撮合这俩孩子,要是不成就算了。”
“咱不是替你家姑娘着想嘛,没爹没娘的……”
“啥叫没爹没娘?”纪白果吃完手里的馍馍,神色不悦地盯着那说话者,语声冷意沉着,“各位叔伯婶婶是自家庄稼地不够忙?说些家长里短的就算了,哪来的闲心挖苦人家?”
这时,杜曼也站起身,打圆场:“晓得大伙关心我家白果,可结亲这事不是说成便能成的,还不是得看看各方意见?”
“纪家嫂子,虽说白果之前浑了些,但这段日子,这孩子安安稳稳的,咱是看在眼里的;他现在也算是好孩子了,一般到他这年纪的村里哪有没成家的呀?今日大伙说这一通也是怕这俩孩子怕羞,撮合撮合,没啥子恶意……”
“我晓得晓得,真是麻烦大伙操心了。”
“大庭广众的,撮合像什么话……”徐姑姑全力护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