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周国兴正好晃悠来周武年的周宅做客,两人在会客厅喝茶聊天,从追忆童年到谈论国家大事再将话题又落到几个熟悉的小辈身上。
周猎那时候已经回国,在卧室看书看得烦了就会穿过回廊去前厅的院子里看看花,正好遇上了相谈甚欢的二位。
只听周武年正恨铁不成钢地数落着自己外甥的散漫行径,从美国抱着硕士学位回来后说是要继续念书,但是非要换个国家,甚至大有再换个专业重开一把的倾向。
周武年原本规划的是等他过五六年在美国混个博士就顺风顺水地回来当个人民教师,能去名校当讲师最好,再不济他这个镶金的学历,也能z城所有的学校横着走,后半辈子也算是稳定。
但是这下倒好,可能还要再磨蹭个几年他才能回国定居,甚至都不一定愿意回来。
周国兴身为客人以及一位还算开明的长辈,不同于提起国外就开始嗤之以鼻的老一辈,他可是出过国见识过“大场面”的人士。所以看着路过的周猎笑得一脸慈祥,还拿出了自己的外甥女周舟作对比,心中觉得高下立马分明。
老头子乐呵呵地对堂兄道:“你就不要妄自菲薄了,我们周舟要是能有你们阿猎这样的履历,我才真是做梦都会笑醒。”
周猎路过的时候正好听到这段,想也没想地顺口脱出两句混话:“那简单啊,不就是出个国镀层海归金嘛?明年我顺带捎上她去留学呗。”
两位老人听到这般随意的发言先是面面相觑,沉默一会后便开始打起了自己各自的算盘。但表面还是用“这哪能呢儿”类似的话打发走了闲人周猎。
至于后面二老密谋了些什么,赏完花花草草便从宅院外圈回房的周猎就不得而知了。
老实说这一顿饭吃得周舟百感交集,一时间好多不成型的想法从年轻的大脑皮层中激荡而出。
原本死气沉沉的内心好像又重新活了过来,那些很早就被所谓现实打败而深埋于角落的疯狂念头被这段饭又深深地勾了出来。
好在今日只是两位外公之间的小饭局,省去饭桌上不必要的繁文缛节,四位老人简单叙旧后便起身表示散局。
周舟吃得还算尽兴,有个九分饱,等喝完杯子里最后几口橙汁后问周猎道:“你送他们回去吗?”
“废话,你也不想想他们怎么来的。”
“…”也是,周猎正好一直住在周宅,外公也是住在同村,两家一起出门吃个饭由周猎接送很是方便。
“所以我……”周舟指了指自己。
“等会去车上把你的东西拿走,自己打车去。”吃饱喝足的周猎心情高涨,咧着一张幸灾乐祸的笑脸同她吩咐道。
周舟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想到什么又把手一摊:“今天出门我没带打车的钱…”
周猎睥睨着眼前“可怜巴巴”的小孩,从裤袋里拿出那只昂贵但是过时的钱包,大发慈悲般地抽了一张深绿色纸钞:“找回来的就不用还给我了,就当请你喝咖啡。”
周舟从善如流地接过了纸钞,随后在老人的一众叮嘱中拿了书包和巧克力豆飞速地逃到了酒店大门口。
周国兴一行人回村中已经到了他们往常看会电视便入睡的时间点。
两位老人简单洗漱过后齐齐躺进了粉色的绣花被窝。王兆玉辗转反侧的一会,知道老伴还没睡熟,突然问道:“周舟留学这事,你真的想好了吗?”
周国兴在半梦半醒中消化了一番这句话,神志回拢了大半,于是用浑浊的嗓子坚定道:“我看啊,这个学,周舟就要留!”
王兆玉疑惑于老伴突然下得决心,因为在次之前他可还都是打着商量的幌子。
周国兴躺正了身子,望着昏暗的天花板同老伴缓缓道来:“你想啊,那个王建中现在不敢回z城,是忌惮我们,也怕他那个兄弟。但是呢,周舟要是去了别的城市,万一遇上了他怎么办?他向我们周舟要钱要别的,天高皇帝远的,我们管得着吗?她妈妈又会管吗?”
王兆玉在一片黑暗中微微点点头,觉得老伴说得有些道理。之前还一直以为老头就是想让周舟赶个潮流,好在同辈面前有共同话题,没想到还有这层意思在里头。
“我倒也不是觉得王建中会真的害她怎么样,就是怕周舟见了闹心,她自己妈妈都不愿意,见了王建中她肯定更不舒服。”周国兴从王建中干了那事起,就希望周舟与他老死不相往来才好,连赡养费都没有争取,王建中更是不知道逃到了哪里,父女也算是彻底断了关系。
Z城深沉的夜幕下,只有路边几盏路灯依旧在工作着,过几分钟才会有几辆车呼啸而过,留下“唰唰”的响声,城市小区里边也是昏暗地紧。
周舟到家后早早就关闭了房间的所有灯光,随便浏览了几个软件便开始酝酿睡意。
原本以为闭上眼后自己会乱七八糟胡思乱想很久才能入眠,没成想大概是因为前段时间有在认真准备考试,翻腾了十几分钟便如昏迷般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