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每日过来请平安脉,穆镜方跟着府医走到外间,询问他老夫人的病情情况。
戚象盈单独留在内室。
哦还有那个时刻守在床边的小丫鬟。
戚象盈看看外间,又看看床榻,犹豫了会儿,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
松叶色打底,上头金线勾勒绣出一百个福字,福口衔有米粒大小的细碎明珠,额中心镶嵌颗足有拇指肚大小的东珠。
抹额瞧着分外精致,想当然不可能是戚象盈的作品,是准备嫁妆期间,林夫人特意吩咐名下铺子绣娘连夜赶出来的。
新娘初入家门都要孝敬长辈鞋袜等物,来证明自己女红技艺,但也有戚象盈这种,不通女红,只需要在旁人代工好的作品上收个尾,就当做自个儿心意了。
林夫人想得周全,穆老夫人不良于行,给鞋袜这种东西岂不是明着踩人脸面,干脆做主让绣娘改制出一条抹额,反正女儿嫁进去为冲喜,穆老夫人清醒过来后怎么也不能当寻常孙媳磋磨。
刚刚那场景,戚象盈一直没找到合适时机拿出手。
如今空旷下来,她打量四周,想了想,将抹额搁到榻前放汤药的矮几上。
微微倾身放置抹额,随之拉近跟床榻的距离,能让她更清楚看到老夫人睡着的面容,舒平眉,唇角法令纹不深,闭目安详,瞧着倒是慈眉善目,跟传言中一点也不一样。
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眼角瞥见一只手垂在外面,她下意识跨前,小心拾起老夫人的手,想塞进被子里面。
倏忽,掌中指尖动了下。
戚象盈被吓一跳,差点甩开这只手,好险忍住了。
她转向小丫鬟,嘴中喃喃。
“老夫人刚刚好像动了下。”
小丫鬟守了半晚上脑袋有点混沌,听到她这话还反应了会儿,意识到她这话意思,惊得立即跳起来。
“老夫人醒了,老夫人醒了!”
几乎话音刚起,穆国公和常嬷嬷同时从外间冲了进来。
“怎么了?你刚刚说什么?”常嬷嬷心急如焚。
小丫鬟这会儿彻底清醒了,葱指指向戚象盈,毫不犹豫把她卖了:“少夫人说老夫人醒了。”
所有人目光齐齐落到戚象盈身上,那饱含压力和期待的眼神,戚象盈脑袋空白,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手足无措到好像犯了什么大罪。
“我,不是,但是,那个老夫人确实好像动了下。”
穆镜方率先坐到床边,两手捧住刚刚被戚象盈搁置一旁的手,倾身低声呼唤老夫人。
穆老夫人安静躺着,没有任何动静,眼皮不动,手指也没再动弹。
穆镜方没停,一连喊了二十几声。
穆老夫人仍旧纹丝不动。
树叶簌簌,沙漏中时辰一点一滴逝去,常嬷嬷眼神不由转为灰败。
戚象盈张张嘴,想说她刚才确实感觉到老夫人动弹了,紧接着不由自主生出怀疑,刚刚确定不是她察觉错了?
常嬷嬷叹口气,扭头见她神情失落,安慰道:“老奴知道夫人担忧,不过夫人请放下心,没有人真当您是冲喜……”
这时候,小丫鬟突然惊喜叫道:“动了动了,老夫人又动了。”
戚象盈立即探头,密切观察老夫人,只见老夫人被捧在掌心那只手指尖确实微微晃动,不止如此,老夫人眼皮跟着动了两下,仿佛在挣扎着想要睁开双眼。
穆镜方立即让开位置,叫府医上前诊脉。
府医方才安静站着,此时委身上前,小心拈起老夫人朝外的手腕,屏息凝神把脉,又探了探老夫人眼睛和口鼻,完后沉思会儿,扭身走了出去。
穆镜方立即想跟上,顿了顿,终于腾出心思想起谁率先发现老夫人醒了。
——他视线缓慢望向戚象盈
戚象盈正捂着胸口暗自欢喜,总算没有叫人失望,她没有感觉错,老夫人手指确实动了。
因为欢喜,她唇角微抿,眼眸亮晶晶的,恍如盈着一汪春水,波光潋滟熠熠发光。
窗扉半掩,溜进来的秋风拂起用作遮挡的素色帐幔。
穆镜方沉静端详她,眼角注意到桌角的松叶色抹额,停顿须臾,拾起这条绣着百福的抹额。
“这个,是你做的?”
戚象盈被唤回神,瞥见他指尖的抹额,唇角笑意还没消散:“当然不是……”
陡然意识到这是什么,想起林夫人婚前对她的交代,其他不必提,这头一件孝顺长辈的女红一定要认下,她捂住嘴,瞳孔收缩,这张不经管理的破嘴怎么什么都说。
这时候才留意到,其他人不知何时出去了,如今内室仅剩下他们二人,连那个守床的小丫鬟都不见了。
不自在和尴尬感密密麻麻涌上来,她硬着头皮,临时改口。
“嗯,我从中参与了很重要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