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你很久了,什么东西?赘阉遗丑!你也配和我争。”
江芷若一下就被裴阿娇打懵了,父母从小溺爱她,即便丧母后,江梦鲤觉得娇女越来越不懂事,但往往也不忍心苛责于她,对她罕有疾言厉色。
江家退思园上下从来都捧着大小姐,顺着大小姐,不涉世务的深闺生活养得江芷若性情傲慢,却又心思单纯。
这是江芷若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打骂,第一次被人迫害,第一次见识到人性赤.裸裸的恶,裴阿娇就像一条朝着她嘶嘶吐芯子的毒蛇。
裴阿娇手脚并用,又是推又是踹,生生把江芷若给挤下了马车。当时车下两军混战,短兵相接,裴阿娇此举无疑是存心要置江芷若于死地。
摔下马车的江芷若又错愕又害怕,好在有己方兵将识得她是陈留王新娶的妻子,上前来相护。
裴阿娇枉费心机,她自己也没能脱险,那辆朱轮翠盖车所驾的马在离江芷若五丈处被敌军用长戟刺中了。
赶车士兵见势不妙一早跳下了车辕,受伤的马发起狂来撩蹶子,裴阿娇也从车后狼狈地摔了出来。
江芷若这边东躲西闪,在枪林刀树中挣着命,耳畔听见裴阿娇在那边尖叫大骂,说她是先帝的外孙,她的母亲是清河长公主,她的父亲是大司空裴安国,就是董进在此,也要敬她三分,今日要是有谁敢动她,必叫他九族来偿命。
保护江芷若的那几个忠肝兵将接连死了,江芷若命悬一线,心想自己的这条命也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她怕得魂不附体,没提防被一具死尸绊了一跤,人就摔在了浸血的泥土里。
正在那不得命处,突然萧萧一声烈马嘶风,江芷若看见李照如神君一般降临,他白袍金铠,骑着一匹骏逸非凡的白马冲了过来。
江芷若大喜过望,却见李照轻舒猿臂,一个俯身,把他的表妹裴阿娇捞上了马背,绝尘而去了。
江芷若还看见裴阿娇朝她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而她的新婚丈夫,那个她本要依靠终身的男人,甚至都没有朝她看上一眼。
她家的万两黄金也没能换得李照对她上一分心,这个男人对她,真是无有一星半点的夫妻情义,大难来时,不带犹豫就将她抛弃,径护着别的女人逃命去了。
十五岁的江芷若再一次感受到由背叛和遗弃带来的那种恐惧和难以言喻的恶心。
白马驮着那对男女渐行渐远,江芷若咚的似掉进了冰窟里,冷意铺天盖地袭来,钻心刺骨,她似乎打了个寒颤。
突然间山崩地陷,江芷若身下开裂出一道万丈深渊,她一脚踩空,整个人掉了下去。
江芷若“啊”的失声大叫,从床上惊坐而起,满头满身是汗,脚底心还是虚软的酸麻感,她大脑一片空白,更不察今夕何夕,自己身处何乡何地。
“大小姐又做噩梦了?嬷嬷在,咱不怕不怕。”奶娘卢嬷嬷听见江芷若在睡梦中惊叫,哗啦啦一撩水晶帘子赶了过来,把那紫葡萄颜色的销金罗帐挂起,坐到床沿轻轻拍打江芷若的后背。
又有一众丫鬟捧着铜盆、巾帕、牙刷等物鱼贯而入,前来服侍梳洗。
江芷若愕然失色,眼前这一副副熟悉的面孔可是多年没见了,有些人的名字她甚至都不大叫得出来了。
她环顾了一下房间:有她睡卧的螺钿黑漆床、有月洞窗下摆放着的凤首箜篌、有书架上磊得满满的书籍、有大案上如林的毛笔和插满白菊的青瓷花囊……种种摆设一如当初。
江芷若在被子下面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她江芷若这是又活过来了?
被弃尸荒山,葬身狼腹的她,竟又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