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隔了一世,再见到林氏,江芷若的情绪不免又激动起来。
林氏还是记忆中那个和婉的模样,合中身材,慈眉善眼,钗环裙袄极是朴素。
林氏上来细细打量了江芷若一回,说道:“听下人来回禀说你今天能起来了,我看气色是好了些,只是这些日子清减了许多,还是要好好调息。”
江芷若喉间哽咽,忙平复了一下情绪,让林氏上座,说道:“劳夫人来看我,我已大好了。”
上一世江芷若总觉得自己若是对林氏稍假些颜色,那就是对不起她死去的娘,但如今她也早想通了,林氏在前,她娘进门在后,林氏并没有对不住她娘,更加没亏待过自己。
若真要论个对错,错的是这个世道。
这世道要求女子要三从四德,以夫为天,可却允许男子娶妻又纳妾,受享齐人之福。
一个女子若是婚前失贞,那就是自己和家族的奇耻大辱,可是男子却无有守贞一说,大户豪家娶亲前房里先放服侍的婢女不过稀松平常之事。
江芷若道:“怎么不给夫人上茶?”
林氏道:“不用忙了,我来前喝过茶了。”
林氏这么一说,宝钏、宝钿两个就都杵着不动了,而卢嬷嬷竟然远远找了张椅子,斜签着坐下,假意做针线,她一向不服林氏,婢做夫人,原本出身也不过同她一样,而今凭什么骑到她脖子上当主子。
江芷若看着自己这屋里是一点规矩也没有,面上不显,心里已是含怒,又见小丫鬟宝镜端茶走了进来。
宝镜献上茶,道:“夫人请用。”这个小丫鬟比江芷若还小一岁,看着一团孩气,倒是个伶俐勤快的。
宝镜是家生子,江芷若还有些印象,这个小丫鬟有些死心眼,不太服卢嬷嬷和宝钏管,在江芷若的房里颇受排挤。
但因为其她丫鬟的年纪都较大些,唯独宝镜与江芷若年纪相仿,两人能玩得到一块去,江芷若对这个玩伴颇加青眼,所以宝镜才得以跻身于贴身丫鬟之列。
林氏低头喝了口茶水,觉得江芷若和自己说话的神色语气与往日有些不太一样,暗暗稀奇着。
又听江芷若说道:“我爹和哥哥不在家,我仍还是跟着夫人一起吃饭吧,夫人不必让厨房给我另外备饭了,夫人茹素,我就同夫人一样,也不用特地为我再添荤食。”
林氏愣了一下,惊讶这孩子怎么生了场病,竟换了个人似的,迟疑着说道:“这样如何使得,可太委屈你了。”
江芷若道:“不委屈,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我往日口腹之养太过奢靡,家里虽然富裕,我也不该如此,虚耗人力不说,还无端糟蹋了许多食物,太不知惜福了。
我今天吃早饭,心里突然觉得甚是不安,今后当节俭力行,跟着夫人多吃些斋,不独是为我自己,也是为我亡母资冥福。”
满屋的人不由都有些目瞪口呆,昔日任性妄为的大小姐今日说起话来怎么活脱一副大人模样了。
林氏愣了半日方回过神来,道:“好孩子,难为你有这份孝心,说到你生母崔夫人,我来原是有一件事要和你相商的,又怕说了你不开心。”
江芷若猜到这是要讲让她别去邙山,上一世为这事,江芷若可是当场冲着林氏发了好大一通火,全没给林氏留脸,难为林氏事后还是待她如初。
自己当年太不懂事了,江芷若赧然汗下,道:“我听着,夫人请说。”
林氏道:“明日初九是你生母崔夫人的忌日,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但是今年与往年不同,你爹他不在家,你又刚刚大病了一场,这些日子天老是下雨,郊外风冷雨冷的,不如明日就在家里祭奠吧,我们另外遣人去坟上烧纸,你看如何?”
江芷若点头道:“就依夫人说的。”
如此听话,不吵不闹,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林氏心里讶异不已,却也欢喜江芷若脱胎换骨般的转变。
虽然如此,但这个大小姐的性子从小是有些孤僻的,林氏还是怕久坐会惹她不耐烦,再说一回话,也就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