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城的确不大,比不得临近州府的晋阳、都明、奉阴等大城,更因地处边陲,东临十万大山,当真算不得繁华。但是所谓麻雀虽小,然则五脏俱全,这晴雨城中茶馆、酒楼、花楼、赌坊、商铺等等一样不少。
又因为紧邻十万大山,街上来来往往的也尽是些匆忙之辈,进大山采药卖药的药农,打猎归来扛着猎物的猎人,也有倒卖货物的商贩,偶尔还会有扛刀举棒的武者与手持拂尘或念珠的道士和尚经过,某处偏僻的巷子口还聚满了每个城市都少不了的乞讨之人。
晌午时分,自城门口走来一少年,背有一物,长约三尺有余,四尺不到,面上带着暖意,步伐缓慢,却很稳。如果自己观察,还会发现他走的正是街上最中间的位置,不偏不倚,拿木尺量之,当会发现距离丝毫不差。他打人群中经过,人群仿佛自动为他让路一般,接近他就自然分开了,似乎从没注意到他,偶有惊疑之声,也只一瞬就销去。
少年头发虽然有些杂乱,但是面容却干干净净,只是眼底的迷茫不时闪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两位师父从十万大山赶出来,让自己到晴雨城,也不说干啥。要知道他打小就在山里长大,走再远也从没离开过住处方圆十里外。而现在他只有一根朝夕相处的“铁棍”,以及临离开前被塞到怀里的锦囊。他和两位师父住在十万大山外围,可哪怕是在十万大山外围,距离晴雨城也有千里之遥。寻常人在山里走这一千里,没个把月的可走不出来,况且山林里危机四伏,说不得什么时候就遇到危险了。而他在“铁棍”的帮助下,仅用了三天就赶到了晴雨城。
突然感觉手中的肩带往下坠了一下,少年心中疑惑。要知道他背上的“铁棍”是一件异物,是两位师父走遍天下为他寻到的拜师礼,从小与他贴身而伴。“铁棍”外裹着的白布其实是由大师父与二师父合力写下的符咒,说是用来镇压这“铁棍”的,不然自己身体太弱,会承受不住。而少年与这“铁棍”日夜相处,两者早已相熟无比,自己为了赶路,不得已求得“铁棍”相助,这才稍微给“铁棍”松开了一些封印。
他犹记得两天前二师父在他耳根谆谆教诲:“徒弟啊,你这根棍子可要保护好啊,他可是你的宝贝啊,你下半生的幸福就靠他咯!”可是眼中的调笑哪怕他没见过什么世面也看得出。
他心知是二师父在开自己玩笑,可也明白“铁棍”事关重大,自己马虎不得,当下摘下肩带,用自身气息感知“铁棍”的状态。
良久,他重新背起肩带,心中疑惑更大,封印毫无问题,“铁棍”也毫无损伤。
正欲迈步前行,猛地醒觉自己的气机有些雀跃,而“铁棍”与自己心意相连,竟然比自己还先要感受到自身的变化。于是停下脚步,细细感应。
少年站立的位置正是福林楼大门口,抬头望去,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字写得歪歪扭扭的楹联,上联写着“求财源滚滚”,下联是“请快上二楼”,门框上方倒是没有横批,仅是一黑字木底牌匾,不过牌匾上的“福林楼”三字也是歪歪扭扭,与楹联如出一辙。
少年竟然觉得这种风格有些熟悉,貌似与自家二师父一般不修边幅。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向门内走去,越靠近酒楼,“铁棍”下坠的越厉害,拉着肩带的手,微微颤抖。
必须去讨个明白,因为他发现自己从小到现在修炼十几年的心境竟然在此时荡然无存,一丝胆怯,一丝欢喜,一丝不安,各种滋味悄然爬上了心头。
入门,满满的食客,热闹的气氛扑面而来,是他在山里不曾见过的。
可,让他气机牵动的是哪位?为何看遍这些食客也没发现?
“这位小弟弟,吃点什么?姐姐亲手给你做炸酱面怎么样?很便宜哦?才一两银子…”
声音真好听,想来说话的人儿一定很美。
定睛一看,眼前的女人自然是美丽的,大约三十多的年纪,粗布麻衣也遮挡不住自身的风情,面庞皎皎如卿月,虽眼眶红红,可单单那双眸子就足以让任何人心动。
这个姐姐,我见过。
他脑袋轻轻一偏,抵着门框,笑了。
“好啊,一碗炸酱面。”
一两银子一碗面?他虽然久居山林,可也知道这价格是有些虚高的。
但他觉得自己同意吃炸酱面的决定是对的,因为他发现自己舍不得让这位美丽的姐姐失望。而且就在答应的同时,自己的心境重新变得无比平静,无比安然。
老板娘喜极而泣,吩咐林二蛋:“快带这位弟弟上二楼!”掩着面跑向后厨。
林二蛋估摸着自己是整个酒楼最理解老板娘心情的一个人了,但还是感到纳闷:就算遇到有缘人也没必要这反应吧?这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可转念一想,二楼终于开张了?!那自己娶小红当媳妇儿的日子还会远吗?
于是哪怕少年的眼睛比自己的大,林二蛋也决定不计较了,看向少年的目光就像看着一个行走的大铜板。
“来来来,这位小弟弟这边请,咱们上二楼,二楼有雅座儿!”
“你别去!”
缘,不知所起。
少年还没挪步,就被抓住了左手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