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东侧,某扇半掩的木窗之后。
魏长天没有看错,李梧桐如今确实在此屋之中。
并且宁永年就坐在她身后不远的木椅上,眼皮微阖,表情异常的平静。
屋外是死一般的沉静,屋中的气氛更是绝望诡谲到了极点。
远处监斩官高诵的判词仅仅只剩最后几句,如此发展下去,最多不过百息之后李岐便会人头落地。
李梧桐虽然不能动弹、不能言语,不过脸的方向却是面向刑场的。
她可以清晰的看到刑场上正在发生的一切......如果她没有闭眼的话。
这种“逃避”是十分正常的反应。
不管此刻李梧桐心中有多么绝望、悔恨、不甘、痛苦,她都做不到亲眼看着李岐在自己面前死去。
泪水早已流干,剩下的只有麻木。
此时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这番心情,那一定是“心如死灰”。
真正的心如死灰......
“呼!”
窗棂上尚未清理的积雪未化,天空便再次飘起了雪花。
白雪被寒风拍打在李梧桐脸上,化开之后又是点点清泪。
不过她已经感觉不到冷了。
似是被紧闭的眼皮遮挡,似是整个人已堕入深渊。
李梧桐就这样被无边的黑暗裹挟着,彻底失去了对这个世间的最后一丝留恋。
从备受百姓爱戴的武平公主,到如今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仅仅半年时间,她便变得一无所有。
失去了“慈善”的母后,失去了“人”的身份,失去了家国,还要即将失去自己的生父......
所有她在乎的一切都已离她远去,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东西是尚未完全失去的,那便应该只有魏长天了。
不。
或许就连魏长天,自己也已经失去了......
“像你这般愚蠢到极点的女子,还真不配魏长天如此大动干戈。”
恍惚间,脑海中闪过一句话。
李梧桐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呼吸也一瞬间变得急促。
她好像无比的痛苦,痛苦到一分一秒也不愿继续活下去。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却突然响起在耳边。
“公主。”
“你说,魏长天此时会不会就藏在人群中?”
......
......
说话之人无疑是宁永年。
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李梧桐身边,默默看向不远处的刑场。
至于他刚刚的问题......与其说是在问李梧桐,不如说是在问自己。
当京城发生巨变的那一刻,宁永年便猜测魏长天或许会来怀陵。
毕竟蜀州那边的情报表示后者如今已不在蜀州城,那么其去向不外乎便只有怀陵和京城两种可能。
所以宁永年一开始才想着留李岐和李梧桐一命,好作为之后可能出现的谈判的筹码。
只不过还没等魏长天现身,他却是已经要离开怀陵了。
大宁的局势拖不得,宁永年肯定不可能继续等在这里,必须要第一时间回去。
但在走之前,他还是想最后再尝试一次。
“公主,魏长天几天之前离开了蜀州,之后便不知去向。”
“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其实来了怀陵呢?”
似是在问,又似是自言自语。
宁永年扭头看了一眼睫毛微颤的李梧桐,顿了顿,继续说道:
“如果他来了怀陵,那如今会不会就藏伏于人群之中,想着将你父皇救下?”
“他这人手段颇多,如果真想救的话未必没有机会。”
“嗯......当然了,这么做倒是对他没什么好处。”
“但这种事谁又能说得好呢?”
“......”
一共不到十句话,宁永年却出现了各种“自相矛盾”的表达。
先是猜测魏长天会来救人,然后又说不会,最后再来了一句“谁能说得好”。
但即便如此,李梧桐却还是隐约猜出了他要做什么。
而宁永年的最后几句话也验证了她的猜测。
“时辰已到!开刀问斩!”
窗外雪花更大,将监斩官最后一句判词吹散。
只见宁永年笑着指了指远处跪在雪中的李岐,慢慢说道:
“公主,你看,你父皇马上就要死了。”
“如果魏长天真来了,那他再不出手可就来不及了。”
“不过这样可不行啊......要不你劝劝他?”
“只要你能将魏长天劝出来,朕便可以保你父皇不死。”
“一人换一人,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
“好好想想,但可别想太久了......”
“......”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落,李梧桐的廉泉穴被宁永年挥手解开。
而她一直紧闭的双眼也在此时蓦然瞪大。
毫无疑问,宁永年肯定早已在刑场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魏长天现身。
但魏长天有可能压根就不在怀陵,也有可能虽然在,但是并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