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河的鱼儿开了顿荤。
牡丹花下死,贾兵头走的应当很安详。
……
夤夜,打更的梆子敲响三更天。
辗转难眠的宁钰倏地睁开眼睛,轻手轻脚下床出门,没有惊动同屋的三夫人。
后半夜的李家村阒寂无声,连狗吠虫鸣也已停歇,在这样万籁俱寂的时辰,徐宁城家的院子却进来两个“小毛贼”。
院门锁着,知满攀住到胸口高度的木门,脚一蹬轻松翻进院儿里。
接着开门,迎宁钰进院,再敲响正屋的大门。
“咚咚咚!”
李芳芸草草绾好头发去烧水泡茶,新晾干的金银花芳香扑鼻,泡的水宁钰很爱喝。
知满也去帮忙。
“大半夜跑来,有啥事?”
徐宁城双手撑大腿坐在板凳上满脸阴沉,抱着娘子睡得正香被吵醒,没动手撵人已经是他最大的容忍,至于小弟有什么要紧事儿,绝不可能——
该说的,几个时辰前在城里都安排妥帖,只等明早前往祭山广场点兵。
“二哥哥,对着七八千人讲话,我有点紧张。”
徐宁城上身只套了件汗衫,露出虬结鼓包的手臂肌肉块儿,宁钰偷偷瞄了好几眼,心里将其同燕时比较起来。
深更半夜搅人清梦,换作大哥哥徐宁炆她绝对不敢,至于二哥哥,不怕的。
“还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
宣传效果太好,首日募兵就招上来将近八千人,如今知县就是南里县权力最大的官儿,在动员大会上发言、任命军职除了知县也没人能干。
为了明早的演讲,她冥思苦想半宿也没个着落。
心里没底儿。
“原来是为这事儿……”
徐宁城想到他第一次面对将士训话的情景,那时底下才三百人,然而他下台后手心后背全是汗,嘴里干涩到分泌不出口水。
“你先回去睡觉,我写个稿子给你,上台前看一遍照着诵读便是。”
小七过目不忘,看一遍足够。
“现在就写,笔墨纸砚我都带了。”宁钰急忙道。
没看到成稿,她睡不着。
徐宁城嘴角微顿,笔墨纸砚他家又不缺,还从徐府带,看来确实是一刻也等不及,“行吧。”
兄弟两伏在饭桌上挥斥方遒,将春秋笔法运用到短短的三四百字。
涂涂改改,忙活了整整小半个时辰。
眼看已经丑末,再有一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徐宁城提议道:“就在这儿睡吧,让知满丫头和你嫂子睡床,你我兄弟打地铺。”
“不了,地铺不舒坦,再说我还要回去穿常服、戴官帽。”宁钰揣好稿子。
虽说已经在心里背得滚瓜烂熟,还是怕明早起床又忘了。
原想着到家还能眯一个时辰,不曾想无独有偶,五姐姐徐林芃也陷入不眠夜,这会儿刚寅正一刻,已经扛着红缨枪站在提名院等她。
“小七,你怎么从外面回来?”
徐林芃反手将红缨枪背在身后,迎着宁钰走了几步。
“噢,从二哥哥家回来,五姐姐,大清早你不睡觉,站我房门口作甚?”宁钰打了个哈欠。
“嗐~”徐林芃挥了挥手。
“这不是想着马上要当将军兴奋嘛,我来等你起床,待会儿咱俩一起去祭山广场。”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五姐姐不愧是二哥哥的嫡亲妹妹。
宁钰“哦”了声,打着哈欠绕过徐林芃,“那你接着等,我先进去睡会儿。”
知满替主子关上门,折回来对徐林芃道:“五小姐,公子要卯正一刻才会起,要不小姐还是回去等,或者奴婢替小姐收拾一间客房。”
“不用。”徐林芃手一扬,将红缨枪重新扛到肩上。
“那五小姐慢慢等,奴婢也去睡了。”知满捂着嘴打哈欠,凭感觉往耳房走。
作为宁钰的贴身丫鬟,知满和知意都有单独的房间。
其规格不亚于普通富户家的小姐闺房。
徐林芃瞥了眼消失在回廊转角的身影,回过头,见到七弟弟的房门从里打开,探出半颗脑袋。
“五姐姐,昨日不是通知了吗,今日报到带锄头或铁锹,还有人手一把砍柴刀,拿红缨枪要挨批的。”
经过提点,徐林芃的记忆开始回笼。
“哎呀!”她懊恼的拍了下脑门,“锄头和铁锹这样两样东西,徐府不晓得有没有呢。”
说完,扛着红缨枪飞奔离开提名院。
……
晨辉如火,注定是一个热情与激情荡漾的日子。
城外,玉河渡口。
南面是一座小山坡,坡上经营一家热闹非凡的茶肆。
而北面,是一片人工开垦的广阔平地,占地之广足以容纳十五万人,逢年过节的大型祭祀活动都在此处举办,名为祭山广场。
昨日招收的七千余民众集结于此,男女比例约莫二十比一。
千呼万唤中,头戴乌纱帽、身着鸂鶒青色常服、腰扣素银带的知县大人缓步登上高台,从徐林芃的角度望去,好像一棵青油油的小树苗立在偌大漆黑的木台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