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小东西很可能已被活活摔死,变成一团血肉,朔不知为何,骤然心生怜意。而最重要的是,她是他的异母哥哥,卫昭伯的骨血……
她和公明、悦兮一样,也是昭伯的孩子,尽管她不是母亲宣姜所生。只是,母亲这番将她带回来,甚至不惜欺骗她的王兄,用假的死婴来李代桃僵,究竟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他突然心底隐隐地生出担心。尽管他不想这么想,可是,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母亲宣姜夫人的性格一贯要强蛮横,行事狠辣,从不低头,如今她竟肯将情敌芈芷姬所生的孩子带了回来藏在家中,意图只怕,并不单纯……更何况,王舅襄公一贯自负,倘若他知道了自己的妹妹竟然对自己撒下弥天大谎,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朔压低声音,对那乳母语出威严:“好生照看她。这个婴儿的来历,你不知道也不需知道。有关这婴儿的事,你也绝不可透露给任何外人知晓,否则的话,口舌招尤,你只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那乳母闻言心中惊俱,急忙点头。
卫朔想了想,又吩咐云姬:“吩咐下去,此事干系重大,府中昨夜所有知道这个婴儿来历的人,都绝不得吐露半个字出去。否则,一律格杀。”
云姬闻言,重重点头。
铜鹤灯幽幽暗暗,在屋内悄无声息地燃着。
宣姜夫人伏在塌旁,足足守了一夜。
她不敢合上眼睛,因为她害怕卫昭伯随时会醒过来,一旦他恢复意识,回想起生命中那些不能承受的死亡,便又会无情地弃自己而去。
可是,他并没有苏醒。这,远比她所担心的还要更糟。大夫告诉她,如果天明之前,他还不醒来,那么,便是回转无望了。
她一直死死地盯着床榻上那张憔悴而蜡黄的脸,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强行喂他用药。然而,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知觉,每次汤药撒出来的都比喝下得多得多。
整个松月台的内苑,灯火长明了一夜。除了月姬,婢女们都被从房中赶了出来,然而所有人都守在房内等待召唤,没有人敢休息。就连朔也是十分担忧,不敢走远,在隔壁房间守着。
时间悄然而过,门院外,天色依然漆黑如墨,却隐隐约约传来鸡鸣报晓的声音。
听着远处的鸡鸣声,宣姜夫人再难自抑,眼泪夺眶而出。天,要亮了。
“昭伯,你怎能如此狠心……你果真,要舍我而去么……”
她靠近他的身子,紧紧地握住他被衾下的手掌,苦苦地摇着头:“不!我绝不允许……我绝不允许!你的命是我的,你亏欠我那么多,而且你还没有回到你日思夜盼的卫国朝歌城,你不可以说走就走!你不是最想回到那里么?!你听到我说的话了么,你听到了么!”
可是床上的人,没有丝毫的反应。
“卫昭伯,你这个负心薄悻之人!你起来告诉我,我对你哪里不好……我为你担尽世间骂名,我为你奔波游走,我为你生儿育女,为何你却全然看不到我的好,偏偏只爱那个利用你、欺骗你的细作!你不可以就这样走了,你还欠我半生的幸福,你们卫国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你必须要偿还!你快起来,把亏欠我的还给我……”宣姜夫人哭得伤心,心底的情感再也抑制不住地释放,她开始骂他的冷酷无情,骂他的负心寡义。
云姬在一旁也变成了个泪人。
朔守在隔壁房间,听着母亲压抑的哭声和泣诉声,心痛得不能自持。这种痛苦纠缠的感觉,令他不由得再次回想起多年前卫国朝堂上的那些腥风血雨。
“昭伯,你听到了么,我要你把亏欠我的,都还回来!你快醒来啊……”宣姜夫人摇晃着他的身子,在他的耳边哭诉。
也许是大夫的药物终于起了作用,也许是宣姜夫人的哭诉真的扰乱了病人的神思,她仿佛看到卫昭伯的手指动了一下。
她先是惊在那里,可是随即她便又看到他的手指微微地移动了一下。
“昭伯!昭伯!你回来!”她顿时悲喜交加,几乎是立刻在黑暗中找到了光亮。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她转身就对云姬道:“快去,把公明和悦兮给我抱过来!”
云姬匆忙点头,便跑了出去。不过片刻,她就同乳母一个抱着公明,一个抱着悦兮,一同走了进来。
宣姜夫人将四岁的公明拉在床边,又将一岁的悦兮抱在自己的怀里,含泪对着他们道:“快去喊你的们的父亲回来,公明,悦兮,快啊!”
困顿的小公明走近床边,他已经几日没有见到父亲,如今见到父亲躺在床上,却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于是伸出自己的小手,晃着父亲的手臂,用稚嫩的声音喊向卫昭伯:“父亲,你快醒醒,起来陪公明玩儿——”
公明喊了几遍,却发现父亲依然纹丝不动,顿时觉得不对,回头对母亲道:“母亲,父亲这是怎么了?他为什么闭着眼睛就是不肯起来?”
宣姜夫人看着公明,心头一酸,再次落泪,艰难地道:“你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