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傅鲍叔牙的建议下,小白一行,打算先前往齐国南部的莒(jǔ)国,避过公子无知的追杀,随后再借道前往卫国。经过几日的苦行,他们终于来到了莒国的都城莒城。
莒国国域虽不及北方的齐国和西方的鲁国,但是莒国因土壤肥沃又临近海滨,物产丰富,地埠民丰,可谓是诗礼簪缨,风尚淳崇。
沿途越临近莒国都城,愈能见到莒国集市货物的富庶。公子小白与少傅鲍叔牙一行明显地感觉到莒国民生的繁荣景象。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了莒国的都城,莒城。
然而就在到达莒城之后,公子小白却反生踌躇,并没有直奔莒国王宫。他寻了一处僻静干净的酒肆,让大家停下来稍适修整。
用过饭后,在酒肆楼上的雅间,公子小白,少傅鲍叔牙和护卫长弘蒙聚在一起议事。
公孙武孟在一旁吃着点心。自从武孟跟随父亲上路以来,凡有重大决策众人也都并不避讳武孟。
鲍叔牙见到公子小白神色间隐有郁郁之意,一时不由问道:“自入了莒城,公子似乎颇有疑虑。公子究竟因何故踌躇不前?”
公子小白神色不无愁郁:“一路之上,我们几番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才来到这莒国都城。如果莒国国君也像谭国君主那般不肯接纳我们,该如何是好?” 说完,他不由喟然一叹。
岂料,他的话音刚落,鲍叔牙还未答话,便听见隔壁房间,忽然传来一阵清越的琴声。
那琴声铮铮然,悠远明练,旷达冶情。隔着木窗,听的十分清楚。
奏琴的人,宫商飘渺,徵羽静冽。那琴音清冷幽绝,攫人心于无形,令屋内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动作,就连武孟都忘记了吃东西。
屋内的人,连日来奔波流离,离开故土已久。生死难料间,有家归不得,前途多飘渺,本就是心绪苍茫。此时听到这般宕涤人心的琴声,不由都被触动情绪,多日来紧绷的神思也稍稍得到缓解,有那么一刻,甚至忘了心底所有的苦闷、烦郁和惧怕。
众人就这样静静聆听了好一会儿,忽然护卫长弘蒙一拍大腿:“不好!”
隔壁的人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弘蒙的这一声惊呼,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骤时也多了几分惊慌。
屋内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鲍叔牙与弘蒙一齐望向公子小白,弘蒙甚至摸上了腰间的剑,就等公子小白一声令下。
公子小白神色凝重,思索了片刻,随即摆了摆手,只轻声道:“罢了。收拾东西,我们这就前往莒国王宫。今日不管莒国王宫是否接纳我们,权作生死一搏。”
他这么说,实在是继上次谭国碰壁后,自己也心有戚戚,不免意冷。
一路逃亡至此,刚入莒城,他并不想多造杀戮。他们刚入这莒城,倘使曝露了行藏,被人杀了,也只怪自己不小心,与人无尤。自打出了临淄,他的性命无时无刻都如悬在腰间,他也无时无刻不在赌。
而这次,他在赌,赌隔壁房间那个奏琴的人,并没有要害他之意。
因为那人的琴声,并无杀意。
今日出了这酒肆的门,他还赌,赌莒国王宫,会顺利接纳他们。
他已尽人事,其他,全凭天意。
弘蒙是个武人,在临淄跟随主人多年,对公子小白可谓是忠心不二。从齐国临淄出逃后,一路之上,一行人数次遇到公子无知派来的追兵,都是他一马当先,奋力保护众人。此时遇到这种情形,他一心只把公子小白的安危记在心上,哪怕是要他双手染满鲜血他都在所不惜。
如今见到小白居然毫无要追查的意思,他心中急切:“主人,若是万一他们包藏祸心,向公子无知的人泄露了您的行藏,那该如何是好!”
“笃笃笃——”
弘蒙话音刚落,一阵敲门声传来,惊得武孟手中的点心都掉在了桌子上。
他们的人,此时都在楼下房间休息,传唤不及。
小白和鲍叔牙对视了一眼,屋内的四个人骤时都把目光定在关着的木门上。
“笃笃笃——”
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这声音不疾不徐,不轻不重,却让屋内的人巍然心惊。
“笃笃笃——”
“让我来。”这次弘蒙再也坐不住了,他一手紧紧握上腰间的剑柄,缓步走到门前,将眼前紧闭的木门重重拉开。
见到门外的人,他大惊失色,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惊,却不是因为门外出现了极其凶险的情形;而是因为,门外此时正安安静静地站着一个身高五尺,披着白狐披风的男孩。①
那男孩年纪看起来并不大,却形容异常俊秀,令人见之难忘。
最惊人的,是那男孩远非同龄人的谈吐仪态。
那男孩向弘蒙毕恭毕敬地揖手行了一礼,随即淡淡地道:“家祖有请你家公子到隔壁一叙。”
弘蒙一时反应不过来,在原地愣了数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