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卫国准备好一切行仪,送亲队伍便出了王宫东门,浩浩荡荡地向齐国临淄城进发了。
一路之上,有主事黄齐大夫带领队伍,公明与沅君倒是十分轻松。不过,他们二人都是第一次与火狐狸黄多多的父亲黄齐正面打交道,两人都十分谨慎。
索性一路下来,这位大夫也算是和善,对他们二人也很是客气。
大夫黄齐精通多国文字,熟谙各国礼节,他经常代表卫国出使列国,善于外交辞令。一路相处下来,两兄弟也十分佩服大夫黄齐的渊博学识。
只是沅君却觉得,这位大夫黄齐看着她与公明的眼神,时常带着一种审视,一种鹰隼一样犀利、深刻的审视。因此,每每与这位大夫相对,她总觉得心底紧张,难掩一丝防备。
卫国此次一共送了三名卫氏宗亲的女子入齐。为首的那位宗女在家排行最小,名唤“幺姬”,端庄秀丽,眼中闪着聪慧。与她同行的另外两名宗女则大有不同了,一路上哭哭啼啼很是伤感。
这一去山长水远,幺姬从此将更换称呼为卫姬,再度踏上故土,却不知是何年何月。沅君此时还不能理解两国联姻所给这几位宗女带来的伤痛与成长。当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对联姻的新奇之感慢慢被对女子命运发自内心的同情和怜悯所代替。
进入齐国国境后,兄弟二人很明显地感觉到齐国百姓的焦虑情绪。
不论是在城外的农落里,还是在城里的街道上,人们的脸上都写着淡淡的忧愁之色。因为他们当中的很多亲人,此时都身在战场。
但是进入临淄之后,境况则有大有不同。都城百姓,要沉稳许多;百姓们在街头热议着最近的战况,表情关心而无畏。
听闻宋国国君子捷与齐国结成同盟,一起攻打鲁国,战于干时。
齐桓公派齐国大夫雍禀来接待他们。两兄弟与大夫黄齐被安排下榻在宫外的驿馆,待修整后第二日入宫面见齐桓公。齐桓公会在第二日会举行午宴,迎卫女入宫。
第二日的午宴十分顺利。有大夫黄齐在前面引导着,公明与沅君一起,礼仪皆备,进退得当。大夫黄齐祝酒时,向齐桓公申明了卫惠公愿与齐国永修同好的意愿,齐桓公自然是十分高兴,愿与卫国强化两国盟友的联系。
齐桓公十分好客,宴会上请了数位齐国大夫陪同。而且,沅君很快就发现自己的顾虑是多余的,宴会上她并没有见到武孟和沐两兄弟。于是她就又开始盘算,该怎么去面见云初公主是好。
宴会上,不论是齐国臣子还是卫国的来宾,都十分尽兴。大殿中央,舞乐酣畅,一些臣子一边饮酒,一边讨论着近来的战局。沅君和公明则细心地观察者场中的大臣们,他们二人对齐桓公的那位肱骨之臣鲍叔牙印象十分深刻。
听闻鲍叔牙善于辞令,而且时常为齐桓公进谏和出谋划策。如今在宴会上见到他与身边的人一起谈笑风生,言语间气象万千,公明敬慕之心油然而生。“如果王叔的身边可以多一些像大夫鲍叔牙这样的谋士,就好了。”公明对沅君叹道。
就在这时,殿中丝竹声再起,又有一队新的宫娥走了进来,献上新的舞乐。
舞婢中央,有一位神态极其艳丽的女子绰然而立。她身着大红色舞衣,随着丝竹舞乐之声,十指翩跹,姿态婀娜。
她的面容如同盛开的三月春花,娇艳欲滴,皮肤细腻鹅白,滑嫩如玦石。
秀臂舒展,纤细毓秀,温润灵动,轻舞飞扬。
身姿曼妙无比,轻巧如烟,如同足下生莲,如同弱柳随风。
一双含情的杏目,流转之间,顾盼生姿,光彩夺目。
红衣女子朱唇微启,露出一排洁白皓齿。只听得一个柔美的歌声在大殿中央响起,悠扬动人。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那红衣女子的舞姿实在是巧妙,原本在议事的大臣们,此时目光都被她给夺了去。就连齐桓公也面带微笑地看着场中的人。
一旁的席上有人开始附耳窃窃私语,沅君只觉,众人对这红衣女子的态度,有些古怪。
待到一曲舞毕,那红衣女子盈盈来到齐桓公席前谢舞。
“见过王叔。前方将士战事激越,天佑我大齐兵必强,战必胜!云初身为女子,虽不能上场杀敌以身报国,也愿尽绵薄心力。献上一曲《桃夭》,欢迎远道而来的卫国使节,但为王叔分忧。”
场中响起了大臣们热烈的掌声。四周的席上夸赞声此起彼伏,都在赞叹眼前女子的志气不让须眉。
可是,沅君和公明却看得、听得目瞪口呆,沅君手里的杯子更是不自觉地掉落在了地上。
什么?!方才那女子竟是……云初公主?!
他们二人居然完全没有认出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