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努力吗?你凭什么不顾别人意愿,用你自以为的方式对别人好,哪怕别人并不需要。我从小离家,在戏校学戏,冬天顶风冒雪、走十几里路回家吃饭。夏天挤在破烂又闷的公车里,一坐就是两个钟。我付出了这么多努力,才走到你面前,不是为着给你跑龙套的。我就要花团锦簇的活着,不要窝窝囊囊的苟且。哪怕只能绽放一瞬,要是摔死了,我乐意!”董礼貌拼命忍住眼泪。
她记得年幼求学,无人关照、还被孤立的日子里。就证明过,眼泪是弱者的表现。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被骂贱。后来遇见事就硬刚,生生治好了泪腺发达的毛病。
“你总是这样,像不识人间疾苦的佛子,高高在上。你把我父母搬出来,又能遮掩什么?你凭什么为了我父母,不考虑我。他们又不是你的牛马,我才是你手下的打工人。”
董礼貌被气得胡言乱语,陈量行终于肯低下他从来不可一世的头颅,恩赐给她一个余光:
“如果你不乐意,随时可以走,我可以给你开一个介绍信,让你到地方京剧院大放光彩。但是在我的境地,就得听我的安排。”
陈量行也不知为何,一把年纪了,突然幼稚又任性了一回。
明明是舍不得放她走的,甚至怕她离开。
偏要试探,看她对自己、不,对这里到底有多留恋。
不记得有多少年,做事这般不计后果了。也没想过,她若是真一走了之,自己怎么办。
人才多得很,下一个更好;还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再将她高薪聘请回来?
“礼宝,院长是过来人,都是为了我们好,他是最希望看见京戏繁荣的,还能害我们吗。”金奕言卸了妆,便匆忙跑了过来,连手里的花都丢了。
拉着董礼貌劝道:“你服个软,低个头,认个错,别那么犟,等他气消了,不就让你回来唱头牌了嘛。”
董礼貌不想听,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一味觉得委屈:“我本来就不想唱这出戏,一个女人要死要活,还用死来证明清白,有什么意义?她死了,一了百了,不出两个月,就会被人忘的一干二净。”
她最讨厌没有男人就活不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真为了爱情去死,除了成为那个渣男的谈资之外,毫无意义。
“还有,我最讨厌为了你好这句话。多少父母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其实把孩子当成出气筒,满足自己的控制欲。”
“悉心准备的戏没演成,没过瘾,委屈自己,憋着一口气,换来这样的结果。”董礼貌觉得不甘心,透不过气来。
若是让她如愿以偿,唱了她喜欢的《坐楼杀惜》,还能少点憋闷。
她喜欢阎惜娇,又作又势利眼,只顾自己舒坦和拜金,虽然最后被男主宋江刀了,但至少活着的时候舒坦。
而不是像娘道一样,一辈子勤勤恳恳,失去自我。结果换来一句‘贤妻良母’的称号,那有屁用?
董礼貌自言自语过后,也非常感觉小伙伴的善良。她在汇报演出前,就知道金奕言这个名字,也看过她的戏。
准确的说,她跟金奕言虽年龄相仿,但却是看着她的戏长大的。
金奕言从小就参加各种京剧大赛,还去国外参与文化交流。
是非常出色的女老生,能与她常年固定搭档,董礼貌非常高兴也期待。
被蒋文明偷窥到,用小号发疯的那条微博,就是写给她的。
“我一直恐男,可老生多半是男演员,起初还担心搭档个油腻爹味儿男。能跟这么好的金金合作,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毕竟女老生少而珍贵,她又这么优秀。可现在一切都没了。”董礼貌跟陈量行说不出软话,甚至她现在还能说话,没有崩溃大哭,已是靠意志力在强撑。
“你准备让金金去跟谁搭戏?林瘦娟那个白莲花吗?”
公开辱骂同事,还质问领导,陈量行真觉得她被自己惯坏了,无法无天。
“亏我那么喜欢你,其实你跟其他掌权者也没什么不同。文坛门阀林立,诗写的一团糟,就因为是文学家后人就能发表;舞蹈界讲究大咖徒弟,没拜名师,就不被人看到;演艺圈靠人脉抱团取暖,否则演技好也出不了头;唱歌的没拜码头也被排挤……”他不回答,董礼貌却仿佛天生就不懂得见好就收,声声控诉,句句质问:
“戏曲圈只会比其他领域,更封闭更保守,不看一个人的真本事,就看有没有追根溯源。如果我师父是民国祖师爷关门弟子的徒弟的徒弟的徒弟,你会这样肆无忌惮的对待我吗?就算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你也会手下留情。”
陈量行听她这三分怒火两分怨气的指责,其中真假参半,终究脸上挂不住,指着金奕言的手抖了抖,说:“你!来人,快把她给我拉出去。”
可想到她说的那句‘喜欢’,火气莫名又消散了许多。
“你以为你是大老爷吗?召唤你的衙役将我拉下去。3202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