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有限的凡人来说,最抵挡不住的就是长生的诱惑。
他未尝不知晓在街头巷尾,有无数莫名暴毙的可怜贫民,以及那些临死的苍老上位者们突然容光焕发的背后,藏着多少肮脏不可知的龌龊交易。
但他管不了。
普通的钱权交易之下,会有能够抵挡住金钱诱惑的上位者。但每个凡人都会有寿命结束的那天,在长生的诱惑下,有几个人能不心动?
就算换成他自己,也不敢说到了那一天,不会向他们妥协。
所以他只能叹息。
但安清有更大的野心,他向局长提出了一个新的可能:“既然司辰和凡人一样,都有私欲和贪念,那他们和凡人有什么区别?”
局长隐约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随着安清的话语,他胳膊上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
眼前这个笑起来甚至能看到些许婴儿肥的男人,斯条慢理地说出了最杀气四溢的话:
“既然和凡人无异,那就也可以被杀死。”
“既然他们没办法做到公正,那就杀了。醒时世界的生生死死,本就不需要漫宿司辰来干涉。”
“人可杀人,神可杀神。既然都会死,那人为什么不能杀神?”
局长打了个磕绊:“人、人怎么杀神,司辰比人强大那么多,他们可是自然准则的化身!”
他隐约地看见安清的镜片反射出些许血色的光,他甚至开始怀疑是喝了致幻剂,才会听到一个神明的忠实信徒说要杀神......虽然他要杀的不是自己信仰的神。
安清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有哪里不对,他甚至纠正了局长话里的错误:“司辰只是找到了利用自然准则的方式,他们的死了并不会影响到世界的运转。恰恰相反,他们活着才会肆意使用自然准则,这对世界来说,才是灾难。”
“......要杀司辰太难了,做不到的,你别发疯了。”
“你说司辰比人强大,所以杀不了。那正是说明了,人和司辰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要人足够强大——”
安清留下意味深长的余音,局长已经神情恍惚。
“一个合格的神,绝不会干涉凡人的事。”
就像是吾主那样,无慈悲也无怜悯,太阳东升西落,辉光从不干涉。
他给局长下了最后一剂猛药:“您别忘了,上校可就是以凡人之身击杀七蟠,才进入漫宿,成为司辰的。”
局长被他说服了,他狠狠了心:“你说得对,人可杀人,亦可杀神!”
“——首先,我们得先清理门户,把活在人类中间的那些蛀虫杀死。”
“比如,清算人组织?”
两人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这第二拂晓到来时的一声枪响,就从清算人开始吧。
杜弗尔,你准备好了吗?
*
皈宁被吵醒了,她的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嘈杂、喧闹,甚至还有一些打架、砸东西发出的沉闷响声。
她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一个窄小的屋子,只开了很小一块窗户,窗前还挂满了晾晒的衣服,遮盖了大半的光线,屋内阴暗潮湿,皈宁似乎能够闻到衣服阴干的怪味。
旁边一对撕打在一起的中年男女是嘈杂声的根源。
其中那位中年妇女虽然身材瘦弱,但打起架来却像是要拼命,中年男人则束手束脚,顾忌着身旁被砸坏的家具,男人嘴里还狠狠咒骂着女人是个疯婆子。
这是哪?
怪异的,皈宁思绪像是被蒙上一层雾,连思考都变得艰难,她想抬手揉一揉自己的额角,却碰到了一个柔软的身躯。
她迟钝地意识到她的身旁还有一个人,那是个瘦小的孩子,正躲在她的身后,死死地揪着她的衣角。
莫名地,皈宁想到了阿娜。
她不由地伸手将孩子护在了身后,那个孩子死死抱住她伸过来的胳膊,像是抱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眼前的闹剧逐渐歇了,女人被突然发狠的男人狠狠推在了一旁,好在脑袋没有磕到,女人只是一时间没能站起来。
中年男人伸手去扯皈宁身后的孩子,皈宁闷不做声,护着孩子的手却没有松开。
男人使了劲去扯,愣是没能扯动,气急败坏地指着皈宁吼道:“你这个死丫头,宁愿帮这个野种,我可是你亲爸爸!”
皈宁还没搞清楚情况,自然不知道说什么,但她听到自己张口回了话:“爸爸,虽然弟弟和我没什么亲缘关系,但是我还是知道轻重的,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你送弟弟去死。”
是个听起来十五六岁的姑娘,这具身体的主人还在身体内?那她现在又是个什么状态?
中年男人对自己的老婆能狠的下手,对自己的女儿凶归凶,却还是有感情的,他一边继续拽身后的孩子,一边哄着女儿:“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