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
蒋培羽下了电车,穿过斑马线,街口便是小店。他隔着攒动的人影,已经看到了林悠悠和连秋仪。
她们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头碰头兴高采烈的样子,笑成一团。
林悠悠那双漂亮的眼睛眯起来。
是不是透过那双眼睛看到的世界,比眼前这个更加美丽一些呢。有时候他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真好。他想起十四岁的某个课间,他抱着篮球回到教室,林悠悠也是这般和朱敏坐在一起,同看着一本《看电影》,曾瓦洛蒂嚼着薯片,和她们眉飞色舞地聊个不停。
罗星诚凑过去问,‘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靠,我就知道,又在看这些男明星。’
‘诶,麻爷,你觉不觉得蒋狗的眉毛和眼睛,长得有点像这个男明星。’
‘谁啊?我看看... 木村拓哉。不认识。有点... 有点像。’
‘诶,悠悠,你觉得呢?’朱敏用手肘戳戳林悠悠。
林悠悠不敢看当事人,把试卷从桌仓里拖出来,装模作样地说:‘我不知道。’
他一直记得她拧着眉毛,故作正经的神情。
他们亲吻过,拥抱过,他却还常常缺乏实感,仿佛这重逢只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幻梦。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厨房那盏绿玻璃灯,悬停在半空中,幸福又惶恐,生怕哪日梦就摔碎了。
这些日子他常常梦到林悠悠离开后的那个冬天。
那时候他花了整个寒假,几乎和罗星诚一起找遍了武汉的每一个角落。他与刘蓁吵了无数的架,就连蒋红国也对他说了重话。他们是太合格的成年人,自然无法理解少年的烦恼。
武汉的冬天滴水成冰,他终于病倒了,高烧不退。出院之后,他才发现蒋红国已为他办理了转学手续。他们提前搬离了武汉。
推开门,温馨的面包香扑面而来,那是林悠悠的衣服和头发上也经常会携带的一种味道。让人觉得心安。
‘现在已经是南半球的夏天了。’
他定了定神,对自己说。
连秋仪先看到他,回头调侃道:“今天放你早点下班,快点去约会吧!”
林悠悠锤了一下她的胳膊,又笑开了,跳下凳子张罗着要‘以权谋私’,去小厨房给蒋培羽榨柠檬百香果汁。
不一会儿端出来,一人一杯,清凉解渴。
刘师傅也认得蒋培羽了,端着果汁,探出头打趣说:“唷,小林男朋友来了。托你的福。”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一前一后出了门,牵起了手,蒋培羽问她:“想去哪儿?”
“我们去看海吧,阿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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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市区往南开半小时就有一片海滩,墨尔本不是一个以阳光沙滩著称的城市,这一小片海滩吸引的多是游人和观光客。
林悠悠说她上次来还是五年前刚来墨尔本的时候,在那之前她从未见过大海。
他们沿着海滩牵着手散了长长的步,海滩的沙子并不细腻,大概因洋流或是什么其他原因,有很多细砂和贝壳。
海风将她半长的柔黑的发吹起来,她不厌其烦去追逐潮涨潮落。
海的那边就是南极。她告诉蒋培羽。
“我记得以前我还跟罗星诚说好了,等放了暑假要去深城找你。我表舅说深城除了热,哪里都好,还可以去海边骑车,还可以隔海看得到香港。可惜了。”
“你不是说今年过年想回去看看吗。我带你去深城玩。”
林悠悠已经五年没有回家了。之前既因经济顾虑,也因等待居民身份期间有诸多不确定因素。
林悠悠很兴奋,说:“好啊。我们是不是还能去香港玩?我想去维多利亚港看夜景。”
蒋培羽点点头。
她又有些不好意思问,“能带我妈妈一起吗?”
“当然。”蒋培羽说,“我还记得阿姨的样子。有一次在楼道里遇到了,她还给了我好几个李子。”
他们寻到一片人多的高处的观景草坪,正逢落日,草长莺飞的春天,海面吹来的风不再寒冷,不再令人忧愁。
人们并肩坐着,谈天看海,小狗在一旁撒欢。
世界美好得不像话。
林悠悠说自己家中以前欠下的债马上就要还完了,她又拿到了身份,明年想去TAFE上烘焙课程,正经拿一个烘焙师的证书。
厨师,烘焙师,木工,此类的蓝领职业在澳洲很吃香,收入一点都不比白领低。她解释。
林悠悠还告诉他,十四岁那场闹剧之后,许小榕一边打听着林守廉的下落,一边带着她东躲西藏了许久。后来许小榕南下打工寻人,把她寄养在临县的姨奶奶家中,她在县里读了职高,再之后便跟着表舅舅来了澳洲。
许小刚后来又回了武汉,还回了市场卖鱼,生意做得好起来,娶妻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