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张府的路上,虞娇棠走在前面,无意回头,发现温庭玉在小声和灵渊叮嘱着什么。
不知温庭玉说了什么,灵渊的表情突然变得惶恐不安起来,他小幅度的摆着手,连连摇头表示拒绝。
然后,她看清了温庭玉的嘴型:听话。
灵渊无奈的叹气,双手抱拳,朝着温庭玉行了一礼,然后便快步离开了,除了虞娇棠,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她刻意停下脚步,待温庭玉跟上来,识趣的没有问询此事,她相信温庭玉行事,一定有他的道理。
不过须臾,一行人便到了张府门口。
整座府邸坐落在“大同镇”,竟有种格格不入的富丽堂皇,朱红色的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洋洋洒洒的落下两个金漆题字“张府”。
萧泽向花夫人确定好后,便上前叩响了大门,不一会门开了一条缝,里面探出一个管家打扮的老翁,摸约五六十岁的年纪,生的富态,眉目和蔼。
听萧泽讲述完来意,老翁目光锐利的扫视过门外的众人,便重新关上门回禀主人去了。
半晌后,两扇门从里面打开,老翁笑得恭敬:“我们老爷有请。”
萧泽让其他人留在外面,自己与温庭玉进去,虞娇棠不放心的抓着温庭玉的袍袖,满眼担忧,温庭玉动作轻柔的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无碍的,等我回来。”
两人进府后,魏书礼又凑了过来,问道:“你和温庭玉什么关系?”
虞娇棠还记着上次的仇,别过脸不予理会。
“你可别被温庭玉那张脸蒙蔽了。”魏书礼自诩在行善事,得意的扬起下巴:“你有所不知,他是断袖,前几日身边还跟着位眉清目秀的小公子,而且他在京都还有一位名正言顺的夫人。”
虞娇棠敛了神色,轻声细语道:“那又如何?”
她扮男装的时候,有刻意压低声线说话,如今她恢复自己本来的声音,魏书礼倒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魏书礼没想到她是这般反应,一时语塞,然后才磕磕绊绊道:“我……我看姑娘你还年轻,可别所托非人。”
“我不明白。”虞娇棠道:“你为何对温庭玉有那么大的敌意?”
“于公,他结党营私,残害忠良,于私,他用情不专,三心二意。”魏书礼义愤填膺的说:“况且,自古以来,奸宦当道,是亡国之兆。”
虞娇棠只感觉一股血气涌上心头,要不是隔着帷帽,她真想对着魏书礼的脸啐一口,“你这么说,我竟然一时分不清你是在讥讽温庭玉奸诈,还是在置喙当今圣上昏庸?国之将亡,总要有找一个罪魁祸首来背锅,要么是宠妃,要么是奸佞,当朝的统治者倒是被摘的干干净净,他们当真一点责任也没有?温庭玉如今身处的位置,不是他,也会是其他人,难不成只要是宦官,在你眼中都是卑鄙小人?而当今圣上,则是是非不分的昏君?”
魏书礼也来了脾气,“堂堂七尺男儿,再不济也不会去做阉人!”
“你自小金尊玉贵,行事处世都有家人为你兜底,你从未体验过人间疾苦,所以才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你知道吗?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般,有那么多的选择,这世上大多数人,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舍弃尊严活着,要么寂寂无名的死去。”虞娇棠克制着愤怒的情绪,道:“圣贤书上说,人人生来平等,可魏公子,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书本上说的天下大同,和你眼前的大同究竟有什么区别?无家可归的孩童,殒命寒冬的乞丐,为看病散尽家财的教书先生,卖身还债的少女,他们就活该遭受这些?他们的命就比王公贵族的卑贱吗?这‘大同镇’哪是什么世外桃源?”
“要我说,人间炼狱还差不多。”
虞娇棠撑着下巴,轻启丹唇,“你若有钱有权,看到的则是绿水青山,你若无权无势,看到的便是尸山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