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晚膳,温庭玉正欲回房歇息,就听见萧泽在身后唤他。
“庭玉,请留步。”
他应声回头,遥遥望见萧泽倚门而立,今日他穿了一身天蓝色直襟长袍,腰束墨色云纹宽腰带,其上挂着一块成色极佳的白玉,霞姿月韵,丰神俊朗。
温庭玉后退一步,语气疏离,“殿下有何贵干?”
萧泽似是早就料到了他会是这副态度,淡然一笑,“今日我得了两坛好酒,不知庭玉可否赏个脸陪我喝几杯?”
他出言拒绝:“大夫说,我这几日,不宜饮酒……”
话说到一半,萧泽便过来揽着他的肩头,欲将他强行带走,他反抗无果,又觉察到萧泽并无恶意,便随他而去。
离开前,他瞥了一眼与正与祥哥儿玩的开心的虞娇棠,她眯着眼睛笑得惬意,未曾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萧泽带着他去了一座位于柳府西南角的水榭,水榭四周竹林环绕,水流潺潺,湖中偶有锦鲤游过,火红色的鱼尾扇起一圈涟漪。
月影遍地,夜风轻拂而过,修竹随风摇曳。
两人在榭内的石桌前相对而坐,萧泽一言不发,将两只酒碗斟满后,自顾自的端起面前的酒碗一干而尽,继而又为自己斟了一碗。
在萧泽对月独酌到第六碗的时候,温庭玉无奈开口道:“殿下若是无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萧泽已经有了些许醉意,他抓着温庭玉的手,双目迷离,“庭玉,对不住……”
温庭玉抽回手,语气冷漠:“殿下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何来对不住一说?”
萧泽微微皱眉,“庭玉,你好似……很不喜皇兄。”
朦胧的月光下,温庭玉望着那张与萧何有几分相似的面容,竟让他产生了一种眼前人就是萧何的错觉,他感到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十指向掌心蜷曲,手心里冒出细密的汗水,连呼吸都能感觉到困难。
仿佛下一秒,对面的人就会扑过来,将他按倒在地,扼住他的脖颈,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才松手,循环往复,直到他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才会戏谑而轻蔑的笑道:“狗东西,真不中用。”
温庭玉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绪,问道:“殿下觉得陛下是怎样的人?”
萧泽先是微微吃了一惊,继而又扬唇轻笑,“皇兄他……深谋远虑,礼贤下士,赏罚分明,宽厚贤明,善于纳谏,我自认为,这世间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皇帝。”
对于这样的回答,温庭玉并不意外。
这是萧何留给外人的印象,即便是与他亲近的胞弟,都这般认为,更莫说旁人。
所有人都理所应当的认为,天子心善,力排众议留他一命,他却不识好歹,恩将仇报。
年少时,他也曾听说过太子殿下贤名远扬,德才兼备,在参加“桃花宴”之前,他想着能借此机会一睹这位未来储君的风采,若是将来他能在科考中一举中第,进入官场后,定会兢兢业业,尽心辅佐这位君主,为天下苍生谋福。
父亲获罪入狱后,他被关押在监牢时,某日深夜,一位穿着黑斗篷的人来探望他,那人摆了摆手,看守的狱卒便退了下去。
那人负手而立,站在牢房内打量着他,突然,窗外吹过一阵风,吹熄了桌上的蜡烛,整个牢房陷入了黑暗,那人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亮了蜡烛。
那人端着蜡烛走近他,他想要躲避,却因为镣铐的束缚被那人拽着头发拖了回来。
微弱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也照亮了那人斗篷下的面容,那人长着一张俊逸无双的脸,眸中带着浅淡的笑意。
那是他第一次见萧何。
入了宫后,便是无尽的折磨与虐待,他曾被萧何踹断了两根肋骨,口中含着碎瓷片被萧何掌掴,深夜举着烛台跪在书桌前,双手被滚烫的蜡油烫出燎泡。
他失望的是,他心目中的天子不该是这样残暴不仁,喜怒无常。
可旁人都说,陛下宽厚仁慈。
好似萧何所有的恶意,都只是针对他一个人。
有一次,他被萧何折磨的失去理智,恍惚中举起尖锐的烛台捅向萧何的腹部,旁边侍候的一名小太监无畏的挡在萧何面前,生生替他挡下了攻击。
当他被暗卫按在地上拧断手脚,卸掉下颌的时候,萧何面无表情的用帕子擦拭着溅到手上的血,吩咐道:“拖下去,别让他死了。”
那段时间,萧何没有再召见他,只是将他扔到东厂自生自灭,偶尔召他入宫,虐打完又给他赐府邸赐官职,六年间,他步步高升,成为了权倾朝野的厂督。
除却萧何身边近身伺候的几名内侍与宫女,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位高权重,备受天子器重。
只有他自己清楚,萧何温和外表下包裹着怎样一颗狠戾的心,让他感到惧怕的是,他并不知晓这恶意从何而来。
即便他抗拒接触任何与萧何有关的人和事,可初次在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