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结束。
盛云听睁眼。
一只手伸过来,递给她个手帕。
她接过,捏在手里,低声说了句谢谢。
“我妈不会一醒来就全忘了吧?”擦干眼泪,盛云听再次向两人确认。
“不会,一般这种梦会记很久。”白无常回答她。
盛云听放心地点点头,向他们郑重地行了一礼,“谢谢。”
白无常虚扶她起来,“阎罗殿快到了,你准备一下吧。”
盛云听垂眸。
黑白无常安静地离开船舱到外面站着,等待一会儿将她押送入殿。
船行止,船女扶着蓬沿,弯腰对盛云听说:“到了。”
“好。”盛云听平静地站起来,顿了一下,问她:“我的五……”
船女迅速伸出食指放在嘴前,头微微背对黑白无常,朝她挑了下眉。
盛云听了然,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
下了船,盛云听在黑白无常的陪伴下走上了黄泉路。
空气里的味道十分难闻,尽管盛云听尽力憋气,但还是被熏得恶心想吐。
临近崩溃边缘,盛云听终于忍不住,拍了下白无常的肩膀,尽最大努力压下喉咙的涩感后道:“不好意思……我有点想吐。”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神都充满疑惑。但看盛云听难受的样子不似作假,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一人抓住一只胳膊,神力运转,脚下生风,硬生生在半柱香内就走完了黄泉路到了阎罗殿外。
“等一下。”被他俩松开后,盛云听直接扒住阎罗殿大门,呜了哇啦地吐了一地。
直吐到胃酸都吐出不来,盛云听才颤颤巍巍地扶着门框站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嘴,声音嘶哑地对黑白无常道歉:“抱歉,我实在忍不住了。”
白无常一直绷着的嘴角艰难地往起提了提,“无事,我们进去吧。”
“哦,好的。”盛云听吐得有些脱力,她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想让四肢提起力气,却忘记了这是在地府,于是一口气吸到半截,又差点被熏吐。
白无常看她又要吐,眼疾手快地推她进阎罗殿。黑无常跟在他们身后,顺手一挥,把盛云听吐的一地污秽清理掉。
黑白无常押着盛云听跪下后,反身到她身后两侧,单漆跪地抱拳道:“秉帝君,盛云听带到。”
盛云听趴伏在地上默默蜷缩起身体,同时闭着眼等待高堂之上的“判决”。
呜咽声自四面而来,一阵阴风穿过身体,头顶响起洪钟般的声音。
“盛云听,东湟境杭州府人氏。雷灵根,天命神格。三岁入天衍宗修道,十六岁以未成之境击天门,口出狂言于神前,是为不敬,故剥之灵根、历十世恶道,以正规矩。”大庭帝君合起折子,将它放到身前桌案上,看着下方跪伏的盛云听道:“可有辩驳?”
“有。”盛云听身体十分难受,故而声音不是很大。她双手撑起上身,尽量大声为自己辩驳:“云听实为被有心人利用,召天雷以开天门,诸位神仙大人不明真相便对芸芸众生施以灭世之罚,本就有失公允,苍生辩之是为合理之举,此一事云听并未狂言妄言。其二事,天门前的回答,都是实话,虽然云听不信神明、不信天命,只依本心而行,却从未想过不敬神明,更未污言辱骂。综此而论,云听对该惩罚不服。”
盛云听看不见的地方,大庭帝君眼中略带了些欣赏,他手指点着九重天传来的折子,问道:“判官,你怎么看?”
又一个声音在她脑袋顶上响起,大概是在右前方,冷冷清清的。盛云听懒得去看,只垂眼听他们讲话。
只听判官说道:“臣以为确有不敬之嫌。”
大庭帝君应了一声,“那本君就依九重天之意判罚?”
判官又道:“此女虽口出狂言,但句句皆为实话,天官的指责言过其实,若依臣愚见,此女罪不至此。”
帝君没接话,垂旒一晃不晃,其后一双威目不动声色地审视着盛云听。
帝君如何想的盛云听当然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双手撑在地上,只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如此耐心过,这份心境很奇妙,大概是因为无所求,所以生出这种置身事外的冷静。
盛云听心无旁骛地琢磨着自己的情绪,全然没注意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久到她把冰凉的地板都暖和起来了。
“如此,”中气十足的声音蓦然响起,盛云听如梦初醒,提起精神听大庭帝君判道:“剥灵根、历恶道便作罢。但仙家威严不可侵犯,罚其历地狱道、畜生道,经切肤之苦以正念清心。”
言毕,两道金色光轮出现在盛云听面前将她环绕包围,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光轮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是什么,光轮便骤然缩小,缩进她的心口消失不见。
“带下去吧。”帝君道。
决断之快,盛云听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黑白无常一左一右直接从地上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