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春在外转了一大圈,折返时雷明已经收拾完毕,还把衣服放井水里漂了挂在竹竿上晒。陈秀春以为他汗出多了,没作他想,一进屋便道:“你到哪里去了,清峰姐姐来叫你。她家好菜好饭地伺候着,为什么不去吃?”
雷明重复陈江华的话:“他不要我干了。”
“不要你干还不是因为你年纪小,怕你累坏了。”
“那你怎么不怕我累坏了?”雷明不服气,“他白用了我这么久,不给烟也不给工钱,今天连利是也不给我,我们到底欠他多少债?”
闻言,陈秀春默了默:“你一个小孩,这么计较。”
“哦,出工的时候我是大人,计较的时候就成小孩了。”
陈秀春被他一堵,既觉得好笑,又不免心酸。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问他:“饿了没,我去给你煎面饼,再加个鸡蛋?”
雷明说:“我不要。”
“那加两个。”
“……”
陈秀春知道有戏:“赶紧来给我烧柴火。”
她一上午都在串塑料珠子,本打算把早上的冷粥当中饭,眼下雷明回来,光喝粥肯定是不够的。
好在家里什么都缺,唯独鸡蛋不缺。她在后院里养了几十只鸡,虽然被鸡屎味熏得难受,但鸡屎可以当肥料,从稻草堆里捡起来的鸡蛋可以拿去集市卖钱。不过也正是因为能卖钱,鸡蛋再多她也舍不得吃,包括给雷明的,她也都抠着,一是怕他吃腻,二是怕他嘴养刁了不吃粥饭,因此,鸡蛋偶尔还能当当哄人的法宝。
眼下,她往锅里倒了点菜籽油,等油热了,再把加了鸡蛋和盐粒的面糊沿着锅边,完完整整地倒满一圈。
灶膛里的茅草像加了红色素的阳光一样燃烧着,它把热度传给锅底,锅底再往上传,激发出扑鼻的面香和蛋香。
陈秀春给大饼翻面,想了想说:“不要我们干就不干,反正快开学了,你明天陪我去收破烂,拼拼凑凑加上存的钱,应该够你的学费。”
雷明却突然抬头:“算了,我不读了。”
“为什么不读?”
“不想读。”
陈秀春皱眉:“学堂里有人欺负你?”
雷明放下火钳。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人不打你,你不打别人,别人要打你,你就把他往死里打,把他打服了,他就不敢欺负你了。”
雷明反问:“那要是我被他打服了呢?”
“那你就回来跟我说,我帮你去打。”陈秀春看不上连拳头也不敢动的人,“世上的理还能叫流氓无赖占了去!”
雷明不说话,陈秀春又问:“学堂里真有人欺负你?哪个村的?”
“没有。”雷明改口。
“老实说,你可别瞒我。”
“真没有。”雷明拿碗盛了面饼,坐到外面的门槛上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
罗庆成带着儿子罗阳去买猪崽,折腾半天,回家已满头大汗。两人正在里屋喝凉水,罗庆成看见罗慧拎着桶走进院子,不由责难一句:“今天怎么这么迟?”
罗慧不敢说自己在他出门后睡了个回笼觉,也不好意思说今天洗的东西多,除了一家人的衣服还有换下来的蚊帐和床单:“爸,饭菜都好了,你们饿了就先吃吧。”
罗庆成看她一眼,罗阳则把新买的两只猪崽赶进了猪圈。按理这不是买猪崽的时候,村里人大多是开春买了,养到过年正好吃肉,但罗庆成去年买的猪崽,养到今年年初卖了,赚的钱都借给了连襟陈顺发家,加上自己老婆金凤也得看病吃药,手头就一直紧张。
也是听老丈人说金家村有头老母猪一胎生了十三只,主人吆喝准备卖了,他就赶紧带着罗阳去买。
新买的两只猪崽加起来有五六十斤,付账的钱是从陈顺发那里硬要来的。虽说是亲戚,但陈顺发和金珠两口子爱装糊涂,借钱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罗庆成喝完凉水,走进睡觉的房间知会金凤:“猪我买好了,药给你配了,你爸还让我带了两把茅花笤帚。”
“嗯,两把够扫了,我们也别多要。”金凤的脸庞清瘦而苍白。
罗庆成给她算账:“阳阳的学费够了,慧囡的还差点,真要继续读,估计得跟老师说声迟点交。”
“反正每年都迟,老师心里也有数。”金凤想了想,她和慧囡这两个月串了不少珠子,“过两天我叫我姐带她去姚桂娥家结账,也能添凑点。”
姚桂娥是隔壁姚村人,弟弟在岚山县打工。托她弟弟的关系,她今年在村里新开了个代加工点,厂里的塑料珠子运到她家,她就把珠子和针线分给附近几个村里的姑娘媳妇串。
姑娘媳妇们按斤称走,按斤送还,重量对了再算钱。简单的珠串便宜,一串二十来颗相对固定,多是老太婆在做,复杂的珠串得把大的小的,不同花色的珠子搭配齐了,这种就得年轻姑娘来干。
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