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姚建明的添油加醋,孙旺辉和雷明打架的事传遍了整个班。有好事者再往外敷演,两个人的矛盾逐渐变成一方的复仇。虽然孙旺辉人多势众让雷明倒了地,但有个词叫胜之不武,这四个字落在失利者身上是安慰,落在胜利者头上是贬低。
跟孙旺辉有过节的人通过对他的贬低获得了快感,好似雷明的“揭竿起义”有他们的一份。可惜这种快感在见到起义领袖的刹那就烟消云散,因为第二天早上,雷明是顶着他的猪头脸来上课的。
王老师听到一声报告,转头看见狼狈的雷明。
在惊讶而错愕的目光中,雷明走向自己的座位,然而没等他坐下,半截粉笔准确地丢到了他的脑门上。王老师厉声:“不准坐,给我站着!”
雷明不服,但没顶嘴。他眼睛睁不开,困极也累极,好不容易挨到下课,王老师把他叫到走廊上:“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章纪律,拿学校当什么地方,你看看你的样子,还像学生吗?简直是地痞流氓!”
“……”
“怎么?我说错了?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学校比你家还自由?我懒得管你,你傻了吧唧还以为我对你好,现在你看看,好出祸来了!”王老师把米尺和圆规并在同一只手,腾出右手拎了拎裤腰带。
他看着雷明桀骜不驯而没消肿的可怜模样:“还装哑巴,真是缺管少教。”
雷明被他喷完了继续回去睡觉,接下来的几节课,倒没老师再找他麻烦。午休时,他让陈清峰帮他打碗饭,姚建兰姐弟抽空找到他座位上。
姚建兰递给他一瓶红花油:“这次的事谢谢你了。”
雷明抬抬眼皮:“用不着。”
“雷哥。”姚建明出声。
“你叫我什么?”
“雷哥。”姚建明坚持,“我不骗你,这回很多人都佩服你。”
“你别给我乱传。”雷明警告道。
姚建兰变了脸色:“你这人怎么里外不分,我们是你朋友,你朝我们凶什么?”
“姐……”
雷明:“我爱朝谁凶朝谁凶。”
姚建兰气得把红花油一甩,这人真是可恶,她才不要热脸贴他的冷屁股。姚建明叫不住她,等她走了才把憋着的心里话告诉雷明:“雷哥,我知道你不想跟我做朋友,但你这人怎么样,我心里有数。要是下次你想跟孙旺辉开干,叫上我,我以前怂,以后争取朝你看齐。”
雷明想起是他和罗阳匆匆赶到,自己才免遭更多的欺侮:“你当时跟踪我?”
“不算……吧。”姚建明惭愧,“我记得你问过我孙家村做戏的日子。你不是孙旺辉,不会欺负人,也不会故意耍人。我想着你大概是嫌我们没用才不告诉我,但是雷哥,没用的人凑一块会变得有用。我们像孙旺慧那样拉个帮结个派说不定会好过很多。”
雷明一时没说话,半晌,他嗯了声:“尽量别落单,别让他得手……还有,别再给我吹牛。”
“知道。”姚建明终于展颜。
雷明坚持不要他的红花油,等他走了,撩开衣服摸了摸身上贴着的跌打膏。
奶奶碾的苎麻根水毕竟是草药,他再涂,到了晚上还是筋骨疼。这几片跌打膏是罗慧从她大姨金珠家讨的。罗慧在打铁铺的大表哥陈有志和在水库扛石头的二表哥陈有强之前也常受伤,她大姨就在家备着些东西。
罗慧帮他把药膏贴上,还用手快速摩擦表面让它发热,絮絮叨叨地说了些话。
雷明起先觉得烦,听久了也会应两声。奶奶说得对,罗慧的确细心,脾气也的确好,好到让他觉得如果奶奶没有他这个爱惹祸的孙子,有个听话懂事的孙女也不错。
。
到了周五,雷明提前离校去胡文海那,骑到一半,想起胡汉要是把他的糗样一传,自己去了反而让人笑话,于是打了退堂鼓,折返去镇上买了两盒跌打膏。
回家进了院子,奶奶在整理鞋头,罗慧在在给狗梳毛。有一只小狗因为喂不进奶死了,现在还剩三只,倒霉的是,陈秀春又在它们身上发现了蜱虫。罗慧决心不能让它们再受苦,极认真地梳着它们身上的细毛。
陈秀春不想她做无用功,“就算这次梳干净了,狗长大了虫还会再生,不生虫也会生跳蚤。”
“那等它们生了我再来抓。”罗慧不服也不信,这梳子是用来抓发虱的,梳毛又硬又细,她有信心让虫子无所遁形。
雷明见三只小狗亲昵地贴着她,也不劝,把新买的膏药递过去:“还你。”
“不用了。”
“还你大姨。”雷明坚持,“拿着。”
罗慧只好接过,问他:“你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奶奶还以为你去胡家村。”
“不去了,再也不去了。”他故作无所谓。
“怎么了?”陈秀春察觉他情绪不对,“你又遇着谁,和谁结怨了?怎么哪哪都不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