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夸赞清峰聪明。
陈江华面露骄傲,两个男人在饭桌上你来我往尽叙亲热,罗慧有点坐不住,而当罗阳被罗庆成叫起敬酒时,她便猜自己也要敬。
果然。
“你也敬一敬你江华叔。”
罗慧硬着头皮过去:“谢谢江华叔。”
“乖。”陈江华受了,对罗庆成说,“我是看着慧慧这孩子长大的,从小就喜欢,真的,我们两家的缘分还在后头哪。”
“酒还没落肚就开始说胡话。”姚芳仙轻轻推他,转头招呼大家吃菜。罗慧对着满桌美味佳肴,只吃了几个自己做的素包。
外面的鞭炮声越来越密,罗慧听大人们聊祠堂聊农事,聊学校聊领导,陈江华热心肠地做出保证,他不会让罗阳没书读,就算托人也会把他塞进高中。
“孩子的事永远是第一位。”姚芳仙也握着金凤的手说,“你不知道吧,连陈秀春都一肚子花头经,她家雷明学习差,但她想把他塞进县里的中药班,出来也是高中学历。”
“是吗?”金凤暗怪自己消息闭塞,“中药班,学出来当医师?”
“药师。学费可贵,好几百一年。”
金凤诧异:“她家哪来这么多钱?”
“谁知道呢?也可能陈秀春吹牛,毕竟这两年没听说谁家的孩子去读这种班。”
罗慧正听得入神,被清娟捅捅胳膊:“吃饱了没?饱了去看看我的新衣服。”
她拉着罗慧上楼,开心地分享她两个不回家的姐姐给她买的红色棉袄:“我太胖了,给你穿更好看。”
“不会,红色很衬你。”
罗慧陪她说了几句体己话,转而听见楼下十分热闹,是村里人来看联欢晚会。
陈江华拿了茶水花生招待,罗慧被姚芳仙支使去灶台屋拿些糖糕,过去却听见清峰奶奶和村里的两个上了年纪的媳妇说:“过年过节让生病鬼来家里吃饭,我简直要被他们气死。”
罗慧一愣,随即胸口堵得厉害。
她犹豫半天,等她们岔开话题才假装刚到:“清峰奶奶,芳仙姨让我来端糖糕。”
“哦。”老人家忙去开锅。
罗慧和旁边人打过招呼,笑着端走了糕点。
清娟和众人看电视正看得入神,没注意罗慧放下糕点就偷偷溜了。虽然罗慧一出门就被冷风激得打了个哆嗦,但她没有停顿,反而加快了脚步。
她看不惯在她面前高大严肃的父亲对着别人顺从,也听不惯那些明里暗里不太好听的话。她想让爸妈和罗阳回去,但他们估计要在得到体面之后还给对方体面,这让她有些挫败,比起他们,自己更像得了好处而不知足,丢了脸面却还要自尊的虚伪的人。
除夕的晚上无星无月,罗慧情绪低落,沿着村里的路慢慢走,不知不觉走到了上风塘边。这里离村子里的灯火更远,鼓噪的寒风更大。她把手揣进袖口,打算从这走到姚家村的大路上,然而刚走到埠头旁的田埂,就看见忽明忽暗的一点火星。
凝神细看,不远处竟坐了个人。
“雷……”
雷明听见声响,下意识打开手电,又在听出她的声音时把光束转到了另一边。
“你来这干嘛?”
罗慧不答,只问:“奶奶呢?”
“她喝了酒,趴在桌子上哭。”
罗慧忙说:“那我去看看。”
“她见了你就笑,让她好好哭会儿吧。”
“……”罗慧疑惑,脚步顿了一顿,到底朝他靠近,“怎么,奶奶不开心吗?”
“有人开心,就有人不开心。”雷明想她一个人瞎转到这也未必开心。
“这么冷你坐地上干什么?”
雷明用手电的光闪给她看:“有衣服垫着。”
罗慧默了会儿,闻到他身上也有淡淡的酒味,却只捉住另一股味道问:“你抽烟?”
“不抽。”
“我都看见了,烟头一亮一亮的。”
“……”
雷明指间夹着刚才着急按在地上的烟头,想了下,把它甩进池塘。冷风把烟味吹散,他听见罗慧开口:“烟很贵吧。”
“好的贵,差的便宜。我师父给的。”
“他还教你这个?”
“教什么,”雷明说,“整条的我拿去转手,这半包是他从口袋里掏的好烟,潮了可惜。”
工地上的粗工们一有空就抽,说是没它干不了活。雷明累时也想试试,但怕自己试了就喜欢,就断不了,横生一笔开支。今天奶奶年夜饭吃着吃着就开始喝酒,喝着喝着又念叨起让他头疼的陈年旧事。于是他逃到这,想用烟把那些话从脑子里熏跑。
罗慧吸吸鼻子:“奶奶是想到你爷爷和你爸才哭的吗?”
“应该吧。”
“那——”罗慧怕惹他生气,“你想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