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明昏头耷脑,一到灶台边,倒能动作利落地烧水下面。罗慧没想到他下床是要开火,打算帮忙,却被他指挥坐着。不多时,两碗鸡蛋土索面出锅,雷明去碗橱里拿了熟猪油和辣椒酱。
他率先落座,挑了点猪油拌进面里:“赶紧吃,我面下太多了。”
罗慧在家干了半天活,本想割完鞋圈再回去烧饭,这个点确实饿了。她比了比两个碗里的分量:“这我吃不下。”
“吃不下就倒,反正家里有狗。”雷明把筷子递给她,她接过,见他一挑一大坨地往嘴里塞,胃口倒很好。
雷明不经意抬眼,轻咳了声:“别老盯着我看。”
“……哦。”
罗慧埋头开吃。她家养猪也养鸡,可鸡少,鸡蛋不是给罗阳就是给母亲补身体,她的碗里从来没有卧过两个。她动动筷子,觉得现在再问雷明要不要已经迟了,索性咬了一大口,蛋清软,蛋黄嫩,配着酱油汤又咸又香又鲜。
雷明舀了几勺辣椒,拌匀了再狼吞虎咽,故意要吃出点汗来。等连汤喝完,他擦了下嘴,看罗慧低头对付得认真:“味道怎么样?”
“不咸不淡,正好。”
他偷笑了下,又忍住:“你动作这么慢,在学校抢得到饭吗?”
“抢得到,不过也没什么好抢的,除了豆芽就是白菜,都是水煮,吃了就饿了。”罗慧提起运动会那会儿没好好吃饭,“幸亏胡霖给了我很多饼干和鱼皮花生,不然我晚上都睡不着觉。”
雷明知道胡霖这个人,但没想到今年的运动会都开完了,早知如此,那两天他该回初中看看:“你没跟我说你们要开运动会。”
“我连你人影都见不着,怎么说?”罗慧像是找到突破口,“奶奶也总跟我念叨,你上了高中后就像被狼叼走了似的,一点都不记挂她,要我猜,你不是在发狠读书,而是在找出路做买卖,对不对?”
雷明看着她,没说对也没说不对。
“你跟我有什么好隐瞒的。”
雷明吸吸鼻子:“我告诉你,你不是要告诉奶奶?”
“……”
这话让罗慧觉得自己是个间谍,可是明明她站在他这头的次数更多。雷明看她陷入纠结却又十分好奇,忽然笑了,而罗慧在他敛去笑意前猜到了答案:“你是不是还在开车。”
当然是。雷明的身体完全转向她,把胡汉找他,他接茬,以及从九月到现在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罗慧听着听着,被他所谓的教徒弟,车爆胎,以及雨夜的意外吸住了神——那晚下大雨,雷明因为视线不好,在路边停车吃馒头,结果经过一辆车,几只猪从后仓滚下来。那司机开出十多米才发现,冲下来大喊大叫,叫得路过的司机以为遭了抢劫,有的加速离开,有的听清原委后冲他发火,只有一两辆停下来帮他抓猪。
罗慧忘记了吃面:“那后来猪抓回来了吗?”
“抓回来了。”
“所以你是被雨淋了才发烧的。”
“不是,好几天以前了,我当时穿着雨衣。”
罗慧皱眉道:“你当时怎么敢下车呢?要是真的抢劫怎么办?那人要是故意引诱你们怎么办……”
“我知道,我想起来也后怕,所以这种事有第一次没第二次。”
“才怪,你上次是第一次,这次已经是第二次。”
雷明不解:“上次是哪次?”
“你腿受伤的那次。”罗慧有点理解奶奶的担忧了,在安全的环境里,谁都愿意当好人,可要身处危险,再当好人就是圣人,而她远没有伟大到希望雷明成为圣人的地步。
她低头看着碗里的面,雷明却在她一瞬的敛眉中明白了她的忧虑。他的心好似被刀背敲了下,碎开几道裂痕,而温热的水流自上而下浇灌,将裂痕悉数填满。
他不禁柔声:“我又不傻,是不是圈套,还是能分辨的。何况那天我是看别的司机去帮了才过去,还留了人在车上候着,要是只有我一个,我肯定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罗慧有了小情绪,“你刚还说买证呢,买证不等于违法吗?”
“违什么法,法都是滞后的。”雷明有他自己的理论,“只有犯错犯多了,危害程度大了,法才来管束你。现在路上人比车多,开车算是新行当,人想罚也不知怎么罚,等车比人多,不管不行了,那考证就会更严肃更透明,我想买也买不到。”
他细细考虑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答应胡汉做,是因为目前来看收益大于风险,等再过一两年,大小工厂有资本自己买车,而开车的好手越来越多,开车的人会先内部竞争,结果就是拉低工资,利润却转移给了运输公司和工厂。
“我得抓紧时间干,有钱了可以当老板,租车买车请人开,也可以学修车造车的新手艺。当然,我也可以什么都不做,用这些钱给奶奶造新房,而我就专门读书,拿到毕业证,然后——
“然后什么?”罗慧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