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学堂放假,卢筠清大清早就起来,匆匆吃过早饭,带上桃叶前往白石城。
白石城离京都约半日路程,明日还要去学堂,她要赶在日落前回来。
马车还没在太守府门口停稳,卢筠清已经迫不及待跳下车,问清楚了府中侍卫,便直奔书房而去。
气喘吁吁地推开门,严延之正在批示文书,抬头看见她,惊讶的表情只是一瞬,随即便是她熟悉的温柔笑容。
“落月怎么突然来了白石城,事先也不来信告知?墨闻,去泡一壶小姐喜欢的玉露茶,书意,带小姐坐下休息。”
“落月,稍等片刻,待为兄忙完手头这份文书,再同你聊天。”
“是,兄长。”
卢筠清乖乖坐下,喝了新沏的玉露茶,又吃了几块点心,严延之便从书桌前起身,到她面前坐下。
“落月来地这样匆忙,所为何事?”
“兄长,你……”卢筠清看了看他身后的墨闻,有些迟疑。严延之会意,立刻命两名仆从退下。
书房中只剩兄妹二人,卢筠清清了清嗓子,“兄长,你跟宜姐姐退婚了?”
她试探性地问出这句话,但在看到严延之忽然僵硬的表情后,立刻明白,这是真的。
卢静宜算是卢筠清的堂姐,两人的父亲互为堂兄弟,两人的曾祖父都是前司空卢循。
卢家与严家前两代皆联姻,到了这第三代,卢静宜和严延之在襁褓中就定了娃娃亲。两人幼年曾见过面,日常也有书信往来。前年卢静宜随父亲路过海西城,还专门来府中见过他们。
虽只见过一面,卢筠清却对这位堂姐颇有好感,她生得窈窕美丽,个性柔顺大方,与严延之正是一对璧人。
“为什么?我不明白,兄长,你真的要娶北安公主吗?宜姐姐怎么办?”
严延之眼中闪过一抹沉痛,他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手背上青筋历历可见。
“我已退还与卢家的婚书。是我对不起宜儿,严家对不起卢家。”
说着便低下了头,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落寞和无奈。
她忽然记起,长兄被任命为白石城太守的诏令送到府中时,姑母哭了好几次。每次问她,她都说是高兴的,如今看来,高兴是真,痛惜儿子和侄女的婚事也是真。
“兄长,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她记得堂姐看向长兄的眼神,那是一眼万年,是将一生交付的缱绻,可是短短两年,一切就都变了。
严延之摇头,“陛下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又怎能收回。此事虽还未昭告天下,皇室宗亲和京中大臣都已知道。”
是了,这是古代,皇帝的话就是圣旨,没人能反抗。
临上马车前,卢筠清问了严延之最后一个问题。
“兄长,你不喜欢宜姐姐了吗?”
严延之沉默了片刻。
“落月,这件事不是喜不喜欢那么简单。”
半年后,京城最繁华的飞鸾街上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两边的路上、沿街的阁楼上全是人,甚至还有半大小子爬到屋顶上,举手搭在眉前,不停向西城门张望。
“来了,来了,殷小侯爷来了。”
不知是谁最先喊了一声,人群激动起来,所有人都想挤到最前排,推推搡搡,好不热闹。
卢筠清在云来馆的二楼被挤得连转身都困难,她开始后悔跟着盛念纯来凑这个热闹了。
“我先来的,不要挤,先来后到,懂不懂规矩?”
“让开,你让开,站得再近小侯爷也不会看你一眼。”
“听说殷小侯爷是位风流的美男子,天哪,人长得帅,打仗又那么厉害,绝了!”
耳边传来越来越夸张的赞叹声,卢筠清被挤得头昏脑胀,这两日她已经被盛念纯念叨了无数次这位小侯爷的丰功伟绩,什么十五岁披挂上阵,从未有过败绩;什么以七万大军杀退五十万敌军,吓得胡人三年不敢来犯;什么百步穿杨,百发百中……
总之是英明神武,天上有地下无的那种。
卢筠清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完美的人,如果有,那就是在文艺作品里,不过她立刻又想到,自己现在不正身处游戏中吗?还是为女性提供情绪价值的乙女游戏。
军功加颜值,那就好比民族英雄和顶流明星的结合体,令人如痴如狂,似乎也可以理解了。
身后涌来的人越来越多,卢筠清和盛念纯被人群冲散,就连原本拉着手的桃叶也不知去了哪儿。她原本站在栏杆中间,不知怎么就到了最右边,这里的栏杆短了一截,堪堪到她腰线处,正在担心离得太近会掉下去,身后传来一阵猛烈冲击。
意识到自己被摔出来时,她的身体已经从空中往下落了。
不知道这一下会不会摔死?
要是死了,能不能回到现实世界?